正文  第三十八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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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圖書館一樓的大廳零零散散的走動著一些人,辜初茗環視一圈並沒有看到那個清瘦的身影,拒絕掉幾個圍上來詢問聯係方式的女性,辜初茗準備去樓上看看。上次碰到他是在六樓的國外文學那裏,不知道這次是不是也在那。
    走向電梯的腳步停下,辜初茗驀然一驚,自己這是在做什麼?為什麼要來到這裏?為什麼要尋找他?做著這些令自己都陌生的舉動的自己到底是因為什麼心情,內心的惶然逐漸放大,辜初茗覺得自己開始不認識自己,他深吸一口氣,腳步從電梯處移開。
    六樓的國外文學處基本上沒有幾個人,放眼望去隻有一排排書架依次排列,兩側靠窗邊的長桌上零散的幾個人坐在那裏,辜初茗一眼便看到依窗而坐的趙安年。
    秋日陽光正好,透過玻璃窗落在青年人的身上,讓青年人大半的身軀都融進了光裏,總是不離身的眼鏡此時被安靜地放在桌上,趙安年單手支撐著下頜,那雙比琉璃還清透的眼此時垂眸半闔,陽光落在睫毛上,如蝴蝶翅膀染上的磷光,在傾城的日光下閃著星星點點的虹光。
    右手在電腦的觸摸鍵盤處劃過,趙安年看著屏幕上依次劃過的內容,麵色如常仿佛在看著一個劇情平和沒有半點起伏的流水賬小說,放在桌上的手機亮起了屏幕:“你好。”
    是房屋中介公司。決定搬家後便留了信息給中介讓他們留意合適的房子,可是中介打來的兩次電話介紹的房子都不太理想,不知道這次的怎麼樣。“我現在在外麵……”
    關掉電腦上的頁麵,一個男人的頭像瞬間消失:“……有空,你把地址發給我吧,我馬上過去。”
    趙安年將桌上的東西收拾好,他有預感,這次應該能看到一個滿意的房子。
    畢竟,事不過三嘛。
    抬眼的瞬間,辜初茗就這樣赫然出現在趙安年的麵前,趙安年拿在手上的眼鏡一時都忘記重新戴上:“辜……辜總?”
    “之前說過了,工作外的時間不用稱呼職稱。”青年人的眉眼落在辜初茗的眼裏,麵容清俊,眸色淺淡似湖麵泛起的漣漪。
    對於辜初茗的堅持,趙安年猶豫良久,還是開口有些試探地喊出:“辜……初茗?”
    麵對辜初茗回應的點頭,趙安年心裏發出一聲嘲弄的笑,笑聲落在心裏幹涸的露出汙臭的淤泥和腐爛的殘物的河床上,淤泥黝黑散發著陣陣臭味,將那一聲輕笑吞噬,成為河床裏滋養的肥料。
    《陰陽師》裏,安倍晴明對源博雅說,世上最短的咒,就是“名”。
    念出名字的那一刹那,“咒”的束縛便已纏上,趙安年垂下眼眸,以“名”為“咒”,從心至死。
    “你怎麼會來這裏。”趙安年記得他今天要帶著魏琳跟市場部的去下麵開會的。
    “路過這裏,順便來借本書。”辜初眉眼依舊淡漠,完全看不出來在說謊。“準備走了?”
    趙安年完全沒多想接受了這個回答,他將眼鏡重新戴回鼻梁上:“嗯,中介來電話,去看個房子。”
    “買房?”
    “……”趙安年忍住對這位有錢的富二代老板翻白眼的衝動,心情放輕鬆,語調放平緩:“不,租房。”
    “現在住的房子離公司太遠了,地鐵就得倒兩趟,早上六點就得爬……”等等,他看了眼手機上中介發來的地址,靠,離這這麼遠?!
    “怎麼了?”趙安年突然停下的說話聲讓辜初茗側目,剛好他就站在趙安年的身邊,身高優勢讓他一眼看到了身邊男子手機上的信息:“鬆凝花園?離公司雖然也有點距離,但離這就遠了。”
    可不是。趙安年撇撇嘴,決定一刻也不耽誤,馬上趕過去。
    “我送你吧。”
    準備開口道別的趙安年被辜初茗的這句話驚得完全愣住了,辜初茗隻是指著手腕上的手表繼續說道:“快四點了,你現在坐地鐵過去也要一個多小時,開車過去會快很多。”
    “這……這就不用了……”趙安年反應過來立時就想拒絕,辜初茗神色依舊淡漠,話語卻很是堅持:“剛好我也沒事,走吧。”末了,他突然加了一句:“順便替你參考參考。”
    辜初茗最後這一句玩笑話讓趙安年堅持的拒絕到底沒有說出口。他覺得在那一片汙穢的河床上,在那深重的黑暗裏有一個羸弱的微光在瑩瑩閃爍,艱難地想掙脫那一片泥濘,生根發芽。
    不得不說,能給辜初茗開車的司機那技術確實沒話說,小陳上了高架後那是開的又快又穩,連趙安年這個一坐車就暈車的居然半點症狀都沒有。
    他一下車就看到一個男的在小區門口東張西望,趙安年估摸著應該就是中介的員工了。
    不過對方顯然沒把他當自己等待的客戶看待,隻是瞅了趙安年一眼,然後目光在他旁邊的車上停了半晌,繼續東張西望。
    他走上前:“你好,是宜合之家的王先生吧,我是之前你打電話聯係看房的趙安年。”
    麵前的小夥子斜挎著單肩包,手裏拿著房屋資料,看看趙安年,再看看他身後的車,和被司機打開車門才下車的辜初茗:“你租房?你都開這幾百萬的車了你還租房??”
    好氣哦,但還是要保持微笑。
    “怎麼樣,這個房型不錯吧,一室一廳一廚一衛,單身人士的不二選擇。”姓王的這位看麵容大概隻有二十歲,說起話來沒有工作狀態下半點初次見麵的穩重,完全拿趙安年當好哥們似的介紹,就差上來搭趙安年的肩膀了。“實際平方五十五,坐北朝南,全天都有陽光,客廳也夠大,八樓,樓層也吉利,你說是不……”
    趙安年打斷他的滔滔不絕:“王先生……”
    “叫什麼王先生啊,叫我小王就行。”說著就從口袋裏掏出一盒煙,拿出兩根很是熟稔的遞給趙安年跟辜初茗。
    趙安年伸手接下,站在陽台邊的辜初茗並未理會小王遞過來的煙,趙安年在一旁解釋:“他不抽煙。”
    小王沒再勉強,點燃了自己的那根,順便給趙安年手上的點上:“樓下旁邊就是商場,地鐵就在旁邊,你要是晚上想出去散個步,出了小區往左五百米就是公園,你說現在上哪找這麼價格合理,交通跟購物便利的住處了。”
    趙安年伸手推了下客廳和房間之間的隔斷門,房間用的是米色加少量青灰色的裝修,窗簾是同色的米色,因為光線的充足,整個房間都透著暖融融的感覺:“這個房子以前的主人是個女的?”
    辜初茗拉開了客廳陽台的窗簾,陽光帶著奔襲一天的倦意投進房間,驚擾了地上深眠的灰塵,在空中跳動。
    他看著趙安年單手抱臂,跟中介詢問關於房子的信息,夾在兩指間的煙靜靜地燃燒著,嫋嫋的煙霧遮蓋住他清俊溫吞的臉,在青煙裏虛幻成了毛玻璃下模糊的影像。
    “你怎麼知道的?”小王翻著手上的房屋資料,嘀咕著我好像沒跟你說這個啊:“是個女的,在這住了兩年,去年去國外了。這房子本來是她爸媽怕她一個人在雲港住得不好給她買的,哪知道後來工作調動出了國,就把這房子掛出來出租,這不剛拿到房源我就給你打電話了嘛。”
    趙安年點點頭,沒再說話,隻是將煙頭丟進垃圾桶。辜初茗從陽台邊走過來,對趙安年說道:“這房子不錯。”
    我當然知道不錯,但你也用不著說出來啊。趙安年其實進門就很滿意這個房子,但他不能表示出來,要是讓中介看出來他後麵還怎麼還價。小王這個滑頭聽辜初茗這麼說,立刻上前搭話:“大老板說話就沒有錯的,這房子,周邊交通便利離市中心又不遠,環境優美,小區安保又安全可靠,物業也付責任,租下來你絕對不吃虧。”
    辜初茗連個眼神都沒有給小王同誌,他這個地位的人大概也看不上底層工作人士圓滑吧。
    趙安年在辜初茗走近時就關閉了手機屏幕:“雲港市寸土寸金,這一塊地交通發達,離CBD說近不近說遠不遠,怎麼這房子就租了一年呢?”
    小王同誌完全沒了剛才的能說會道,就像是被人發現了自己拚命隱藏的秘密,而變得慌張起來。辜初茗看著中介囁嚅著嘴角卻說不出一個字的表情,將詢問的目光落在趙安年身上。
    “隔壁出過命案吧。”總是八風不動的辜初茗聽到這話被驚的睜大了雙眸,他張口想說什麼卻被趙安年製止了。
    “這房子是因為之前掛著賣,結果因為隔壁連累導致這個房子賣不掉然後才改租的,我說對嗎。”
    小王苦著一張臉:“你咋又知道了。”
    趙安年嘴角揚起誌得意滿的笑:“很難嗎,又不是查不到。小夥子,剛出來上班吧,你還得再練練啊。”
    “是啊,知道這房子難賣,就丟給我這個上班沒兩月的讓我租出去……”眼看著小王要倒苦水,趙安年趕緊打斷他:“我租了,但租金你得給我實惠點。”
    沒想到趙安年居然願意租下這套房,小王這沒有社會閱曆的新人,一下子就把心裏話給爆出來了:“不是吧,隔壁死人你也租,你是多想不開。”
    “所以說你要再磨練磨練,作為中介,欺瞞客戶房子的真實信息,這可是大忌,我是不跟你計較,要是別人你不僅房子租不出去,還會被投訴,客戶願意租房,你還說人想不開,就你這藏不住話的,你還想幹銷售?”趙安年說得老神在在,一副過來人的模樣教導小王這個社會菜鳥,聽得小王又羞愧又服氣,連忙從包裏掏出合同:“你說得對,你說得對!我們現在就簽合同?”
    趙安年伸手搭在小王執筆的手腕上:“我們還沒談租金呢。”
    “那你說個價。”這房子能租出去,他這個月就算是開張了,隻要價格合理……
    “四千。”
    房間裏一片靜默,隻有風吹動窗簾的聲音。
    辜初茗靜靜地聽著他倆的談話,麵前的趙安年眉眼神采奕奕,梔色的雙眸在夕陽的光下渲染的如天邊雲霞,早已看不見辦公室裏謙遜溫吞什麼都不在意的清淡模樣。他細細回想與趙安年的幾次見麵,大雨下仰望他時張惶的眼,醫院裏過於親近的距離下,錯愕與歉疚的表情,圖書館裏,隱在書架陰影下的臉,笑意噙在嘴角並未達到眼中,如琉璃似琥珀的淺色雙眸在光影下涼薄的似月映湖水,在無邊的夜色裏縹緲的落在鏡湖底下,觸不到的虛幻,辨不明的真實。
    辜初茗恍惚間覺得腰上的觸感又再次出現,一切仿佛就發生在上一刻。
    “老哥你也太會殺價了吧,一下子給我整掉兩千五。”
    趙安年聳聳肩,滿臉不在乎:“你要是做不了主,可以跟你經理請示一下。”
    小王想了想,一咬牙:“行,我打個電話問問。”
    小王去外麵打電話,辜初茗開口問道:“你知道旁邊出過事,為什麼還租?”
    “能便宜租金啊。”趙安年回答的理所當然:“上哪去找周圍環境這麼好,租金還能比周邊房子便宜的。”
    “可是旁邊……”辜初茗還是想勸一下趙安年,他並不信什麼怪力亂神,但對於這些他覺得趙安年能避開最好。
    “死過人算什麼,這世上又沒鬼。”趙安年他是真的不在乎,他又不是沒見過死人,吊死在樹上一夜的女人,舌頭吐露,麵色青紫,脖頸上是一圈被繩索勒住的痕跡,在早春泛著霧氣的清晨,在空中一下一下地晃動。
    “要是可以,我都想租旁邊那個呢,租金肯定更便宜。”
    辜初茗皺著眉頭不讚成趙安年的這句話,小王已經打完電話跑了進來:“我們經理說,你這價格真的不好租,要不你再漲點。”
    “不租更好,去找別的房子吧。”辜初茗終究還是不同意趙安年找這個房子,當即開口將這個“拉鋸戰”拉到終結之局。
    “大老板說話不要這麼絕對嘛,沒說不租啊,隻是這個價格這位老哥再加點,你也知道,雲港寸土寸金,這房子要不是旁邊那個,別說六千五就七千八千都有人搶著租。”
    “五千,這個價格合理吧。”八千?鬼話說的都比你好聽,就這麼一個單身公寓,八千一個月,有那錢,早特麼買房了!
    “那簽合同吧。”趙安年大概能估到他們經理心裏的接受價,果然說完,初入社會的菜鳥小王已經喜笑顏開地掏合同了。
    小王同誌拿著合同跟趙安年和辜初茗三步一回頭的道別著離開。趙安年彈了彈手上的合同:“我就說今天能看好房子。”
    “你要是想找房子,我讓人給你找好一點的就是,租金一樣,何必一定要這個。”辜初茗眺望著天邊的流雲,目光悠遠。
    “老板你對我太好了吧。”趙安年把合同跟鑰匙放進包裏,頭也沒抬的開玩笑道:“小心我找不著東南西北,得寸進尺哦。”
    身邊的辜初茗並沒有說話,趙安年奇怪地抬起頭——辜初茗微微垂眸看著他,那雙深邃的眼神就這麼落在他的身上,眉目專注認真,趙安年覺得他那如墨池洗練的雙眸如深潭一般,將他整個人攥住,拖入了一個令他恐慌不安的未知之境。
    夕陽暈染的雲霞還未散去,隱在雲裏月已經不知何時爬上了中天,耳邊是傍晚時分喧鬧的風聲,和著道路兩旁銀杏葉交錯在一起的沙沙聲響,伴隨著風聲與葉落,響在耳邊的還有辜初茗淡漠似天中月的聲音。
    “好啊。”

    作者閑話:

    回看一遍,噫,真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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