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隊的樓下有片池塘，周圍被人種上一圈荻花，莖杆比人都高，上麵洋洋灑灑開滿了花絮，從二樓望去白茫茫的一片似雪浪一般，在空中連翩飛舞。劉振強雙手撐在窗沿處，看著那一片荻花，秋風吹過，陽光無所顧忌地落在一片茫茫雪景下裹著那些飛絮似是覆蓋了一層青煙，霧遏淼淼隨波蒸騰。
    他回到房內看著單向玻璃裏麵被問話的那個男人，四方的臉，膚色是常年奔波在外被陽光炙烤的焦色，他的雙手不安的交疊在膝蓋上，手指毫無意識地磨蹭在一起，眼裏也具是不能理解現狀的迷茫與害怕。
    將耳麥貼在耳邊，裏麵的談話聲通過電流清晰地傳了過來。“我跟阿德就是普通朋友，早些年一起合夥做生意，但是嘛，他有點懶，進貨聯係客戶全都不操心，就在那當甩手掌櫃，完了一分錢還不能少他的，那我肯定有怨氣啊……”
    “後來生意虧本，我跟他都背上了債務，然後就各謀生路了。”
    “那這些年聯係密切嗎？”梁靖在本子上將錢格說的話一字不漏地記下，夏書直視著男人的眼睛不緊不慢地問道。
    “不密切啊，我跟他也就逢年過節通個電話吧。這些年還有聯係也是因為當年欠的債他沒一走了之還還了不少，所以覺得，雖然懶了點不適合合夥幹活，但也還行吧。”夏書仔細地觀察錢格的表情，他談論起阿德並沒有對待朋友的親熱也沒有對待陌生人的冷淡，就如話裏所說，阿德隻是一個不值得深交的普通朋友罷了。
    “警察同誌，你們是想找阿德嗎？我給你們手機號就是了。”瞧警察想問的是關於阿德的事情，錢格也沒那麼緊張了臉上甚至帶上笑意，他還以為自己犯了什麼事呢。
    “阿德死了。”警察的一句話讓錢格的笑容瞬間定格在了臉上，他瞳孔刹那間收縮雙眼慢慢睜大，臉上的血色更是瞬間褪下去，本就有些黑的臉此時更顯得有些蠟黃，他嘴唇顫動半天才像是找回自己聲音：“死了？不、不可能啊！前幾天我們還見麵了！”
    劉振強將錢格的表情看在眼裏，對身邊的高明成說道：“人不是他殺的。”
    高明成囫圇的應了一聲，看著審訊室裏的錢格，本就瘦長的臉因為過於嚴肅的表情顯得異常的扭曲。
    “前幾天是哪一天？”
    錢格脫口而出：“九月二十六號，因為我第二天要去外省見客戶，所以記得很清楚。”雖然不是很喜歡這個阿德這個人，但是當一個人之前跟你一起喝酒聊天，再聽到他的消息居然是已經死亡時，錢格無論從生理還是心理上都無法接受。
    “能具體的說一下二十六號那天的事嗎？”錢格咽了口唾沫點點頭：“那天下午，我接到阿德的電話問我忙不忙晚上有沒有空，說想跟我見個麵告別，我因為第二天有事就不打算出去吃飯讓他來家裏了。我們就一起喝了點酒，吃了幾個菜，說了些話，一直到晚上十一點多他才走的。”
    “告什麼別？”
    錢格仔細回想那天晚上的事情，已經過去了近十天又是在酒醉下說的話，錢格實在有些記不起來那天的具體情況：“他好像說要離開雲港，去別的地方，可能不回來了。”
    “離開雲港？”這個消息無疑是一條重要的線索，夏書立刻問道：“他有說他為什麼要離開雲港嗎？”
    劉振強一瞬不瞬地盯著裏麵的錢格，那雙鷹隼般的雙眼就像是在盯著獵物一樣淩厲，看到他搖著頭說：“我也問了，但他隻是說形勢不好，要去外麵。”
    形勢不好……高書在心裏咀嚼著這話中的意思：“那你知道他這幾年在做什麼？”
    “不知道啊，他之前沒什麼錢的，還找我借過幾次錢。後來這幾年也不知道搭上什麼好趟子賺了不少，我當時也問過，但他說不是什麼好事情。警察同誌，你想啊，什麼活這麼賺錢還說不是什麼好事情，他又不是那種肯吃苦的人，又跟我一樣沒什麼文化，我心裏就想肯定沒幹好事，所以我就沒再多問了。”錢格停頓半晌，鼓起勇氣問坐在自己麵前的夏書：“阿德他，到底是怎麼死的？”
    夏書看了眼梁靖已經停下記錄的手，麵對著露出小心翼翼又充滿好奇的表情的錢格，平淡的地說道：“醉酒狀態下掉河裏淹死的，就在你家跟你喝完酒之後。”
    錢格當場慌了：“警察同誌這可跟我沒關係啊！是他主動來找我的，雖然是在我家喝的酒但這不能算我害死了他吧！”
    劉振強打開審訊室的門：“行了，就到這吧。”他看了著還在焦急的向他們辯解的錢格，拍了拍他的肩膀：“放輕鬆，最後一個問題，阿德有沒有什麼其他親近的朋友或者家人是你認識的。”
    麵前的老警察氣勢十足壓得錢格瞬間矮了半截，連聲音都小了不少：“不，不清楚，我跟他真的就是普通朋友的，他交了什麼朋友我真不清楚。至於家人，那我就更不知道了，他從不談這些的。”
    “那你先回去吧，如果想到什麼阿德的其他信息，記得隨時聯係我們。”
    “哎。好的，好的。”錢格忙不迭地點頭，跟著另一個警員快步離開了審訊室。
    “隊長……”梁靖欲言又止，夏書已經開口將梁靖沒說出的話說出來：“阿德的死就是殺人滅口。”
    “凶手是誰。”劉振強看著夏書年輕的臉龐，冷聲詢問。
    “這肯定是……”
    “你想說COX嗎？”劉振強倏然轉身看著夏書，過於冷凝的神情讓夏書後麵的話根本就說不出口：“連阿德的死都沒法證明是謀殺，你用什麼去證明COX的嫌疑！金銘的調查有問題嗎，沒有！死掉的副總有問題嗎，有！那麼他們之間有聯係嗎？嗯？”
    他環顧審訊室裏的三個年輕人，用他威嚴而又雄厚的聲音一字一句地說道：“現在，你告訴我凶手是誰？誰在殺人滅口？”
    一片寂靜，隻有牆上的電子鍾閃爍著紅色的光芒，在無聲的審訊室裏走向下一分鍾。劉振強呼了一口氣，總是精神矍鑠的雙眼裏疲憊一掃而過他擺擺手準備離開這裏。“這個世上真的存在完美的犯罪嗎？”高明成挺直著背脊，直視著他尊敬崇拜的隊長。
    “你是警察，你說呢。”
    高明成咧開嘴角，眉眼裏飛揚著自信的神采：“沒有，從來沒有。隻是那個破綻隱藏太深我們還沒有發現罷了。”
    房門的鎖扣哢噠的聲音響起，房內的三個青年好像聽到了一聲似有若無的笑，渾厚而自信。夏書上去就將高明成的脖子攬住：“說得不錯嘛，兄弟。”
    “哎呀，勒死了。”梁靖抱著筆錄本率先走出去，輕飄飄的留下一句：“那是因為你太蠢。”
    “說什麼呢！”跟著打著嘴仗的兩人走出房間，高明成看著樓外隨風舞動的荻花絮蕊，間有飛絮隨風飄向空中，雪白的顏色襯著碧空萬裏的天色自有一派恣意寫盡的畫意。他垂下自己有些細長的雙眸，抬腳跟上自己的同事。
    在餐廳門口與領導以及領導他妹領導他發小一一道別，目送他們的車駛進道路的遠方直至看不見趙安年才準備離開，趙安年回想剛才在門口進出餐廳的客人投向他老板已經老板發小的目光，像個老頭一樣邊搖頭邊往回走，又帥又有錢果然就是行走的閃光點，哪哪都吸睛。噢，對了，他想起了手機收到的信息，再次打開手機看著裏麵的消息，他將手上的書籍牢牢抱在懷裏，似是喃喃自語一般，有些輕有些淺的聲音跟隨這秋日的涼風消散在無際的青空裏：“得快一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