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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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安年在國慶長假期間從不賴床真的得益於他這個老小區鄰裏關係。這不這才早上六點四十五分,隔壁的大爺大媽們已經起來,晨練的晨練,遛狗的遛狗,打小孩的打小孩,一派欣欣向榮的熱鬧景象。幾個大娘更是伴著小板凳坐在小區樓道口下麵拉起來家常——正就在趙安年臥室的窗戶下麵。他從被子裏露出半個頭聽著大娘們激情四射聲如洪鍾的交談聲,本就因為做噩夢沒有睡好的腦袋更疼了,他把頭深深地埋進被子裏也依然阻止不了那聒噪聲,掙紮無果的他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把原本安穩睡在被子上的招財掀翻在地。他揉揉被拱成雞窩的頭發,腦子的念頭愈發強烈起來——搬家!
招財挪著它有些胖壯的身體艱難地爬上床,嘴裏還不忘叼著在地上找到的東西。在翻箱倒櫃的找著衣服的趙安年看著爬了半天都沒爬上床的小短腿,順手將它撈到自己麵前:“這段時間你怎麼肉眼可見的胖了,小意這是在拿你當豬養嗎?這是……”
一心隻想爬上床繼續著春秋大夢的招財被人騰空拎起,不滿地用它還皮實的一條後腿踢著趙安年,不理會貓蹬在自己臉上的腳印,趙安年拿走招財嘴裏的卡片仔細看了起來,一張黑底金繪的卡片——是五天前蕭柯給他的。
他看著卡麵上用金線描繪的繁複紋理,本就有些清透的梔色雙眸在陽光的折射裏顯出無盡的涼意。那天晚上,蕭柯說出那樣的話讓他當時確實有些懵圈,他不明白他為什麼會說出那樣指向性不明的話,趙安年一直以為他們的關係隻是處在前輩與後輩這樣簡單充滿隔閡的關係,他垂下眼眸,擋住陽光的肆意侵擾,長睫下的雙眸漸漸被深重之色占據。
也許不是跟自己想的那樣,或者……他將卡片收進抽屜裏,本就有些蒼白的臉在陽光的直接照射下白皙的幾近虛化。
已經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長樂南路到了,開右邊門,可換乘軌道交通三號線,六號線,請注意……”地鐵內女性機械的播報音平板而有規律的響起,車廂門開開合合,人員如鱗蝦一般蜂擁而入,趙安年在不踩到別人腳的情況下順著人流小心地往車廂裏麵走——如雲港市這樣的一線城市,國慶假期更是人滿為患,全國各地的人趁著假期跑來旅遊觀光,趙安年覺得再不下車他就要被擠成肉餡了。
終於從擁擠的地鐵車廂裏爬出來,他重重地呼了一口氣,拿起手機看看是誰給他發了消息,人疊人的地鐵車廂裏,他連抽空拿手機的活動空間都沒有。
是小易的,小丫頭趁著放假跑到茶卡鹽湖浪去了,這是發圖片來嘚瑟的嗎。趙安年點開大圖——廣袤的鹽湖如一麵出塵之鏡將天地銜接在一起,上下天光,一碧萬頃,白如細雪的雲朵如遊蕩在湖麵,在閃著粼粼水光的鏡子裏,如異世的精靈悠遠輕靈,個性本就飛揚不羈的少女著著一件朱紅色的衣裳,彩帶飄逸倩影蹁躚,如同冬日裏逆境而生的蝶,淩厲而倔強。
趙安年默默地將手機關閉,對於小丫頭發過來的文字不置一詞,可笑,他難道會因為她跑出去吃喝玩樂還炫耀這種事情而吃檸檬嗎,真是幼稚,太幼稚了!
地鐵站內熙來攘往,趙安年站在樓梯下麵,看著從自己身邊疾步過的路人,小聲地感慨:撒鼻息~
雲港市的市立圖書館位於雲港的市中心老城區,鑒於如今的拆遷改造代價實在是太大,這一塊倒是保留了老城區的那種悠遠寧靜的氛圍,對比整個城市的快速發展顯得那麼格格不入。並不寬闊的馬路兩旁種滿了銀杏樹,正值秋季,金色的葉片鋪滿了整條道路,如畫家隨意打翻的顏彩,隨意繪出了一副絢爛的光景。
趙安年看著這些婉轉飄飛,姿態娉婷又豔麗無雙的銀杏葉,隨手接住一片悠然如少女翩躚落下的倩影,雙指撚著莖部轉動葉片,有些蒼白的麵色倒像是因這金燦而有了些活力。
將手上的銀杏葉順手扔進垃圾桶,趙安年站在市立圖書館的門前,他每次來這裏都會習慣性仰望圖書館的門頭,高大的建築上“雲港市圖書館”六個字蒼勁有力,矯若驚龍,旁邊小小的一塊是題字人姓名,飄逸狷狂的草書,將寫這六個字的人名字拉成遊龍般的身姿,隱在水雲間,看不清真麵。
這座圖書館建造能追溯到建國時期,中間幾經翻新才有了現在的規模,成了雲港市的地標之一。不過即使是幾次擴大規模的重建,“雲港市圖書館”這最初的這六個字字體卻從來沒有被更改掉,聽說這是未建立新國家時就已經享譽盛名的書法及繪畫大師曲清讓所書——曲大師一生灑脫,桀驁不馴,與人交往也不在乎門第身份,全憑喜好,討厭的人更是惡言相向,完全不留情麵,因為個性過於疏狂,雖然才華洋溢無人能比肩,卻也一直難得主流界認同,這六個字是他生前最後一幅作品,新的政權建立初期當時的雲港市市長親自請他為圖書館題字,而這事情沒過多久,曲清讓就因為卷進權利紛爭裏而死於獄中,後來雖有平反,但是一個英才也就此隕落了。因其這樣的特殊性倒也成了一群人的打卡聖地。
外公每次說起這位曲大師都是不住地搖頭歎氣,很是為他充滿個性的一生惋惜。不過大師倒也因為太過個性,到死都沒有成家,上麵也沒了父母長輩,隻有一房同族遠親與他交情頗深,含冤下獄的時候家產全被充公,除了連累那家本就家道中落的遠親家慘上加慘以外,自己倒是孑然一身,死了也是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幹淨。
趙安年每次聽到這些都對這位大師生不起半點同情,生平盡隨性而為行俠仗義了,對著那些需要幫助的甭管有錢沒錢,兜裏就一個子兒也要全掏出來給他們,結果呢,喊冤入獄,當初受到恩惠的沒一個出來為他伸冤,不踩上一腳都該謝天謝地了。做好人哪有什麼好報的,這麼大的前車之鑒在前麵頂著,卻總有人不撞南牆不回頭。
趙安年出神地望著那六個字,像是從上麵找到答案一般,可惜冰冷的字體什麼也不會告訴他,隻是在日光下泛起生鐵的冷硬的光,許是迎著日光抬頭太久,趙安年的眼睛一片酸澀,左眼不受控製地再次落下眼淚,他小心地擦掉淚漬,向圖書館裏麵走去。
為什麼老曲家的都這麼慘呢。
雖然圖書館外麵一堆打卡拍照的,好在裏麵倒是沒什麼在趙安年看來的閑雜人等,三三兩兩的人群在偌大的圖書館裏與門外的熱鬧想比實在是有些慘淡,趙安年稍一思索便也明白了,小長假大家都想著犒勞自己出去好好旅遊,放鬆,圖書館可不是一個消遣的最佳地方。
沒那麼多人趙安年倒也開心,雲港市最不缺的就是人,哪哪都人滿為患,對於他這種喜歡安靜的人來說,如果這塊淨地都被霸占了,那他可就真的一天到晚窩在家逗招財了。
不同於書店,圖書館裏會留存很多在市麵上絕版的古書,可能是因為外公的原因,趙安年對於那些古籍很是感興趣,閑暇時他都會來圖書館借幾本回去。將之前借覽的書籍還給管理員,管理員是個年紀比他大不了幾歲的女性,留著清爽的及肩發,帶著眼鏡,又總是穿著館內統一發放老氣十足的套裝,看著就很古板無趣,但本人確是一個很容易害羞臉紅的性格,趙安年第一次看到她跟外表完全不匹配樣子時,一下子沒忍住笑出聲,從那以後這位小姐姐看到他頭更低了——呐,就像現在。
他有時候真搞不懂,好歹也跑了幾年算是熟麵孔了,怎麼看到他還是這麼個樣子。
“嗯,沒有問題了。”小姐姐的聲音很好聽,就像是天街小雨滴答在葉脈青嫩的草上,順著葉尖低落時的清新,趙安年猜測,她可能是個南方人。
“好的,麻煩你了。”他準備再借點書回去,上一次來看時,發現了一本古早時期印刷的文學著作,這一版市麵上都看不到了,上次有事沒借,這次得好好拿回家看看,別看趙安年整天跟掉進錢眼裏似的,就知道工作掙錢,其實他還是很有一個文藝分子的心的。
但是……怎麼不見了呢?趙安年將書架上的一堆書仔細找了一遍,都沒有找到。他看了眼頂層的書籍,難道是在上麵?他稍稍往後退一點,想看得仔細一點,後背卻跟什麼碰到了一起。
“真不好意思……哎?”趙安年一回頭,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人居然又碰上了——他的老板,GS的少東家,辜初茗。
如果現實世界能像動漫裏那樣對於情緒具現化,他大概現在就跟裏麵的人物一樣,滿腦袋的黑線了吧。
真是一曲清歌滿樽酒,人生何處不相逢啊哈哈哈哈哈。
怎麼又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