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選要吃路邊攤，值得拍照紀念。
    褚選要對瓶吹，不好意思，再來一張。
    “你怎麼總是拍我？”
    小滿眯眼笑著，“留點紀念，我平時也這樣拍小夥伴們。”
    “你朋友多麼？”褚選湊近，一口熱氣都是貼在耳邊。
    小滿轉臉，便落入那似乎蒙了層水霧的眼睛，心中一顫，“共同愛好的比較多，說話的比較少。”
    “我也是。”對方一口一白氣，說出話依然氣死人，“不過你不怎麼合適做朋友，太糯了。”
    男人喝酒，話就會很多。
    跨年時候，兩人雖然喝了酒，聊得到底還是克製一些，這次許是褚選喝得有些多，不僅不負責任地把烤雞翅塞到小滿嘴邊，還很不厚道地點了不少烤麵包。
    完了又點了一輪。
    “吃得完？”平時基本沒見這家夥吃過路邊攤，就連外賣都是點來請客的，當初不少記者部的妹子都在說褚選可能是吃露水的小王子，“能吃這些？”
    “欺騙日，沒事兒。”
    您老這欺騙日周期挺短，小滿自然不敢胡吃一通，免得被薛原知道上小課，索性要了個黃瓜和蘿卜嚼著，不時陪著褚選喝上一杯，當真沒想到，對方年紀輕輕，喝酒都不帶皺眉的。
    “我們家的人，酒量都很不錯，不上臉。”某教練挺得意。
    “那不是更容易酒精中毒？”
    “我哥一次可以喝兩瓶五糧液，他結婚那天，你和我一起去灌酒。”人家已經有些醉意，自顧自說著，拉著小滿的手，聲音卻是清晰，“哥們，之前是我對不住你，來，走一杯，以後走到哪裏你就是我兄弟，誰敢欺負你就是和我過不去。”
    小滿早就把酒換成水，一杯走得自然爽快，倒是被褚選這江湖氣逗樂，也是坦誠，“我之前對你也有些偏見，這杯我道歉，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隨時來找。”
    男人之間本就簡單，不需要拐彎抹角，話說開，都是敞亮。
    “我最近其實心情不太好。”
    “看得出來。”小滿給他添了半杯熱水，“怎麼回事？”
    “宋佳，你見過了，之前是我高中的補課老師，高二高三時候吧，後來大一時候也幫我考核過一段時間鋼琴，特別優秀的人，是吧，我喜歡她，但是呢，她現在已經和我哥結婚了，成了我嫂子。”
    小滿其實一點意外沒有，畢竟褚選的表現太過明顯，但凡小時候看過點電視劇的人都能想到，“那你還喜歡她？”
    “當我什麼人呢，就是有點不好受。”褚選又喝了一杯，與小滿講著自己那段還沒開始就被扼殺的初戀，講著兄弟感情，隨後又講到自己那個奇怪的家庭，帶著繼子的母親總是能自然到家裏，還希望那個繼子和他們成為家裏人，後麵喝高了，則是開始表達著對未來的迷茫，不明白自己是在為什麼努力與奮鬥。
    青春的迷茫，在這個夜間被一一訴說，小滿認真聽著，並不阻止對方不時來一杯，直到對方醉醺醺地喊著要去衛生間，才去結賬，架著他回去。
    經過這段時間的訓練，他已經可以背起褚選這樣體格的人，其實褚選並不算重，不過畢竟個子擺在這裏，帶背帶拖地放到自行車上，自己已經氣喘籲籲。
    “叉著坐。”
    然而褚選搖搖晃晃，硬是要側著坐，說自己不是毛沒長齊的小孩，哄了半天側著坐容易摔到臉才叉開坐，隨即臉便是貼著車座散涼，怎麼也拉不動，小滿沒辦法，隻好推著自行車到健身館，一路上很是緊張，唯恐車座上那人摔了，那張臉傷哪兒，當真是賠不起。
    現在學生都陸續期末考試結束回家，健身館沒什麼人，幸運的是還有經理今天做獎金發放的統計，走得晚些，出來幫忙把這個小老板架著回了休息室。
    “估計得催吐一下，下次不能叫他喝這麼多酒。”健身教練不少都是喝酒幹出來的，瞅著褚選臉色發白，眉頭拎著，身子蜷成一團，也知道情況不好，便是連忙架著到衛生間，“我出去把水燒上，哥們你待會兒喂他吃點醒酒藥，我這邊叫的車來了，得快點走了，有什麼事兒隨時聯係。”
    幫人都有個度，到此已經差不多，小滿揮揮手道謝，轉身見褚選已經靠著馬桶蓋涼臉，額頭的頭發翹起來，卷起一個360度的圓，而這位正要露出的額頭頂著馬桶邊兒，也不知道是在鬥牛還是抽風。
    拍了個視頻，小滿見褚選要嘔的模樣，連忙過來架起一個胳膊在肩膀上，另一隻手幫忙催吐，兩輪吐完，褚選的臉色好了一些，人也稍微清醒不少，至少能起來尿個尿，簌簌口，洗洗臉，還能脫下外套嚷嚷著要洗澡。
    小滿連忙兩手鎖著這哥們，一步一下地拖出去吃藥喝熱水——現在洗澡，明天不得中風麼？
    剛把褚選送到休息室按好，蓋上被子，過去倒了熱水和醒酒藥過來，才發現他已經閉上眼睛，試試還有呼吸，隻是眉頭一直擰著，可見並不舒服。
    “喝點藥？”
    對方沒有反應，不過當熱水和藥送到嘴邊時候，還是乖乖張了嘴，隨即便又是縮成了一團，小滿想起自己見過褚選的那幾次睡覺模樣，其實也大都是如此，和衣而睡，像是貓科動物蜷縮成一團，或許是從小養成的一種習慣。
    環視了一下四周，這個休息室是褚選專用，其實也就是一個儲物間裏放了張氣墊床，單人份的生活用品簡單，換洗的衣服兩套，大都是運動服，唯一看著貴點的就是那台蘋果電腦和一個套藍牙音箱，而褚選明顯也是經常在這裏，要不然也不可能每天能那麼早接自己訓練，那麼晚還在館裏統計數據。
    這是得如何孤獨的一個人呢？
    小滿取了熱毛巾過來，擦了擦褚選的臉，脖子，手，抬頭，看著那張不知道什麼時候舒展開的眉眼，視線落在那隨意卷翹的頭發上，不厚道地想笑，正要起身擦擦那頭發時，手忽然被抓住，抓住他的手充滿著力度，掙脫不得。
    
“褚選。”他輕聲喚著，隻聽見對方嘟嘟囔囔，並不能聽清楚。
    等到對方力道稍微輕一些，他正要起身，卻見那張臉上有水珠滑下，一個沙啞而又清晰的聲音入耳，“媽…。”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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