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饕餮
    唐侯青將金寧宇帶至佘命亭，果真如金寧宇先前之見，不過片刻之途。
    夏啟、郎叔與關天流均已落座吃茶。
    唐侯青隨意將蒙麵黑布一丟，劍眉厲目，鼻梁挺拔，也是相貌堂堂。
    縱觀之下，先縱火燒後被蟲咬，最後衣衫還被自己召喚的大雨吃了個透，竟是金寧宇最為狼狽。
    郎叔急忙起身，替他清除周身汙垢。
    金寧宇直立，任由對方擺弄，雙眸一掃，雖稱此處為亭，倒不如說是一個塚，四大天王凶神惡煞，於四角壓製，八麵透風，薄紗冷拂。
    “小王爺，我等在你消失的一瞬，就被帝啟帶到此處了……”郎叔趁替金寧宇整理衣著時，在其耳畔輕聲解釋。
    金寧宇嗯了一聲，毫無波瀾。夏啟想必早就料到如此，才特意餘出時間給兩人切磋。
    隻是其目的卻是不明。
    唐侯青衝夏啟屈膝而拜，兩手交於胸前，左手握住右手，左手拇指壓於右手拇指之上，神情崇敬：“帝啟在上，受晚輩唐侯青之禮。”
    他這一拜可謂是天搖地動，一個頭磕得錚錚作響，足見其心誠。
    夏啟坦然受之，待對方完整行禮之後，朝對方微微額首：“起吧。”
    唐侯青恭敬起身：“晚輩是唐朝李淵唐高祖旁係子嗣，受高祖之托世代守衛此地。”
    金寧宇聽他的自述之後，不由得多看了他兩眼，唐朝距離清兵入關上下少說也隔了五個年代，雖然朝代之間不分貴賤伯仲，然而唐朝之強大，其修煉時日之久，都是不可小覷的力量。
    “守護何物？”
    唐侯青不動聲色的朝郎叔與關天流望了望。
    郎叔自是明白其中含義，當即想拉著關天流退避而去。
    卻聽夏啟道：“無礙。”
    唐侯青一頓，看似無意瞟了兩人一眼，卻也不在意。
    隨即淩空揮了揮，幾個樹上人自四處散開，以枝丫為埔綠葉為擋，遮天蔽日，竟於盞茶間將整個空間都包裹在內。
    黑暗之中，隻餘金寧宇一雙黃金瞳孔和夏啟周身濃稠成形的護體之氣。
    唐侯青輕車熟路的點燃一支冷火棒，架於塚骨邊緣。經由素色火光一照，古塚上麵洋洋灑灑刻錄的一整麵古文逐漸顯露，可饒是上通天文下曉地理的郎叔，見此複雜文書也不由得暗自皺眉。
    夏啟心中似乎早有所料，對於此並不在意，隻隨意看看，視線一觸即開。
    雖然昏暗的空間之中並不能瞧得分明，夏啟那浩瀚如海的戾氣在如此狹小之地蓬勃起伏，周遭之人清晰的感知到夏啟並不爽利，卻又不知其然。
    唐侯青在一邊輕聲提問：“帝啟，您可以看懂這上麵的文字，對嗎？”
    夏啟不置可否。
    “此塚異象頻起，正逢您破陣蘇醒，晚輩實在難辨正邪，是故企圖破壞，還望您見諒。”
    “嗯。”
    “祖上相傳下來，如此冠塚共有五處，卻彼此之間不知守護為何物，守護之人是誰。”唐侯青繼續道，“晚輩本毫無頭緒，隻一味守護，可自您蘇醒之後，此墓頻繁異動，所以想著，這與您必是相關的。”
    “與我相關？”夏啟情緒始終不溫不火，“如此說倒也沒錯。”
    “那麼……請您指一條明路，晚輩守護於此，到底是防止他人來盜，還是防止裏麵之物出來？”
    金寧宇聞言心下吃了一驚，按照唐侯青的說法，這究竟是塚還是封印之術都不好說。他不動聲色瞥了一眼夏啟，可惜對方眸色沉沉，並不能瞧出一二。
    如此沉默約莫兩炷香，夏啟揚手打了個響指，漫天枝丫應聲而落，稀稀落落。
    一下子自黑暗中恢複光明，眾人都不甚習慣，紛紛抬手遮擋陽光。
    卻聽夏啟問道：“你何出此言？”
    唐侯青此時老老實實，絲毫沒有之前狂悖之意：“因為它吃了人。”
    “吃人？”
    “沒錯。”唐侯青沉聲道，“對於此塚，依照祖訓是一月一祭的，祭祀通常是牲畜等活物，然而十年前……”
    唐侯青聲音一抖，似是印象極深刻：“半月未到，此塚竟就徒然暴動，我連同兩位叔伯一道也壓製不住，眼看一股黑煙自塚中竄出，在大院裏橫衝直撞，將我院裏吃了個遍！”
    關天流聽到此處，卻是不懂：“什麼叫吃了個遍？”
    唐侯青麵無表情，眼底卻是沉痛，讓人眼前不由得想到那番場景，神經都繃得緊緊的：“就是……但凡活物，無一幸免。”
    眾人這時才回過味來，為何如此大宅卻空空蕩蕩，了無生機，原都是被吃了去的。
    “那……你們既然束手無策，它為何不走？”
    “我也不知為何，它分明法力無窮，卻如何都不出去，似就和我唐家過不去。”唐侯青歎了口氣，苦笑出聲，“它吃了生靈，更加肆無忌憚，似是要化出形態，所到之處邪火遍天。我和叔伯三人且戰且退，終是將它逼了回來！可我的叔伯也……”
    唐侯青錚錚鐵骨，到此處仍不由得哽咽，眾人也跟著眼神一暗：“大火燒了一天一夜，等我醒來，除了外出辦差的，竟隻剩小天一人了……”
    想這院落恢宏考究，鼎盛時期少說也得有百人，百年積澱裏頭定然不乏厲害角色，一夜之間竟被全滅。
    關天流無聲的與金寧宇對望一眼，心底都不由得生寒。
    “它不是不走，而是走不脫。”夏啟聽到此處，沉凝片刻終是開口，“你們封印不住這廝倒也不委屈，因為這是饕餮的魂魄。”
    “饕餮？”金寧宇聞言愕然，饕餮作為四大凶獸之一，名號如雷貫耳。
    “嗯，饕餮有吞噬萬物之能，區區唐代之術，如何化上古之怒？能困它至今，已是不易。”夏啟難得誇讚一人，可惜代價太過慘痛。
    “可饕餮不是……”
    “饕餮被黃帝用軒轅劍封印不假，但是所托卻是獅族，人類之道如何能與妖獸比擬？”夏啟雖言語犀利，所說之話卻千真萬確。
    “那帝啟可有辦法永除後患？”唐侯青眼有希冀。
    “你以為這塚裏就存了個饕餮之魄？”夏啟這話可謂直說的眾人心驚魂悸。
    “您的意思是……”
    “此處封印的，是蚩尤的頭顱。”
    此言一出，震驚四座，大家本被饕餮之言驚得冷汗淋淋，此刻風一吹，一股寒意直向骨頭刺去。

    作者閑話：

    聖誕夜，祝各位平安喜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