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彭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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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後的屋子建在不知名的深山老林,想要下山隻有攀著一條千年老藤從幾百米高的山崖上將自己吊下去,當然還有一條彭後平日運貨的路,可惜那路被世人稱為死亡之路,沿路遍地是毒物猛獸怪物,除了彭後從未有人活著過去過。
付燃自知現在的自己沒有那個功力和膽量。即便是他身體全盛的時候,恐怕也打不過身負奇術、功力深厚的彭後。他老老實實的待在小院,哪也不去,沒事就看看書,練練字,睡睡覺。
這裏隔絕人煙,生態環境保護良好,要不是隔壁還有個虎視眈眈的老變態,簡直就是世外桃源。
付燃喝了一段時間的蔬菜汁,漸漸的能吃一點固體的食物,臉上也略微長了點肉。
被毒物腐蝕的千瘡百孔的皮膚重新長出,又疼又癢,一撓就擼下一層死皮,難受的整宿睡不著覺。
彭後每天除了練功就鼓搗他那些奇奇怪怪的藥物,不怎麼搭理他,也完全不限製他的行動。整整三個屋子的珍稀藥材都擺在那,除了一些危險品之外隨便他取用,一點也不設防,連裝滿古籍的屋子,也隨便他進去翻看。彭後煉丹的時候偶爾還讓他去清洗稱量藥材,打個下手,似乎單純的把他當成個藥童養著,再也沒提功法的事情。
付燃卻一點不敢放鬆警惕。他隻敢在晚上躺在床上的時候才小心的牽引月亮散發的白色雲絲,雲功卻沒有再動過。
付燃經脈七零八碎,體內內息一絲也無,連看一會書都會覺得頭昏眼花需要休息,身體孱弱的就像七八十歲的老人,也難怪彭後放心的很。
吸收的白色雲絲隻在關鍵時刻才會出現,如今又像以前那樣,潛入身體不知名的角落,無視他千瘡百孔的身體,隻憑少年人的免疫力慢慢恢複實在是太長遠了。
彭後一點不怕他逃走,也不怕他耍詐。經常留下充足的糧食,再在小院外設置個陣法,就大喇喇的拎著龍息蝶的籠子獨自下山玩耍去了。一去十天半個月,回來一看,付燃還是安安穩穩的待在小院,陣法內層走的時候什麼樣,回來的時候還是什麼樣,屋裏藥材擺放的整整齊齊,東西收拾的有模有樣,鍋裏甚至還煮著香甜的粥。這粥裏加了少許滋補藥材,聞著像是是存在於他那一屋子古籍中的某一古方,喝了延年益壽。
來來去去又過去了大半年,彭後被伺候的無比舒心。吃的水果有人提前洗幹淨切好,穿的衣服永遠都是整整齊齊幹幹淨淨的擱在床頭,擺放雜亂的藥台下次再來時總是一塵不染,再加上付燃廚藝日益精進,普通的食材也能料理的無比美味,堪比外界的大廚,於是若非必要,彭後很少再下山去浪蕩。有時候看著聽話乖巧的付燃,他甚至覺得這麼過下去也不錯。
他以前性格乖僻,待人嚴苛寡情,強迫症晚期無救,早年也曾有藥童服侍,可惜都太沒眼力價,最後大多被他拿來活體試藥玩死了。如今付燃是他花大代價救回的小命,身體弱的風吹就倒,自然不能拿藥亂喂。
做事細致,麵麵俱到貼合人心,天資聰穎,為人卻又不失單純善良,哪怕以彭後的眼光來看,這也實在是個好孩子。
彭後自認為自己是個變態,但並不影響他欣賞一個有前途的好人,而且是個目前以為自己是救命恩人正在全力回報的好人。他甚至偶爾還在想,要是付燃沒有被他擄回來,武功智商雙雙在線,會是個多麼令人驚豔的少年才俊。或者付燃要是沒有失憶,被自己這麼虐待一年,還會是現在一副純良的樣子嗎?
清淡的小菜,濃香的雪蛤粥熬到恰到好處,彭後很滿意,吃飽喝足後眯著眼睛看他,付燃臉上的皮膚已經好了七七八八,隻剩下幾道小疤,看得出模樣是個很好看的。彭後年過古稀,一身技藝出神入化,若沒了傳承著實可惜,考慮著就此收個徒弟。
彭後咂摸著,要是付燃未來有一天想起過去的事,發現他敬愛的師父居然是他的大仇人,該是多麼的痛心。這件事光是想想就覺得有趣,他深深的覺得認賊作父的梗過癮得很。想到就去做,彭後樂淘淘的開始吩咐付燃去準備拜師的排場道具,效率奇高。
其實也無非是在祖師畫像前磕幾個響頭,發幾句從此要謹遵醫德,懸壺濟世的不痛不癢的誓詞,再給彭後敬上一杯茶,就算禮成。
不過是個過場的程序,看看彭後那樣就知道當年他發的誓詞都被狗吃了,當然付燃也全沒放在心上。
付燃看著彭後端著茶杯慢悠悠的抿了一口,低眉順眼的躬了一禮,細聲細氣的喊了一聲:“師父。”
彭後輕笑了一下,問道:“書房的書都看過了嗎?”
“看過一點。”
“嗯,待會我列個書單,你先把我書單上的書背熟。”
“是,師父。”似是站的時間長了點,付燃額頂冒了一層冷汗,兩條細弱的小腿開始發顫。
彭後微嘲,拋出一個丹丸給他,“這個拿回去吃了吧。”
“是。”
回屋將蠟封一掰兩半,一股溫和的暖意就飄了出來,付燃嗅了嗅,隻能聞出其中幾味藥材,無疑都是補養身體的聖品。
猶豫了一下,還是將丹丸放入嘴裏。丹丸入口即化,化為一股暖流陷入殘損的七經八脈,隻一顆,一堆沉屙舊疾就好了大半。
一身臭汗濕透了衣服,連身下的凳子都彙聚了一團灰黑的水漬。付燃活動了下筋骨,感覺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
沐浴更衣後,他向彭後屋子走去,敲了敲門。
“進來。”
推門而入,彭後麵向窗戶,用筷子夾著一隻細小的毒蟻喂著黑色的龍息蝶。龍息蝶長到了乒乓球大小,原本漆黑的翅膀上多出了兩個銀色的斑點,好像兩隻眼睛,忽閃間好像含著冰冷的殺氣。
龍息蝶察覺到付燃的氣息就格外歡快,翅膀煽動的頻率明顯加快。
“嚶嚶。”腦海中傳來龍息蝶的聲音,付燃卻當做什麼也沒聽到,給彭後行了一禮,道:“謝師父贈藥。”
“這有什麼,你可是我徒弟。”彭後投完食,拍了拍手,“你看,小蝶一見你來了,可開心了。”
付燃看向小蝶,目光中滿是符合他這個年齡段少年的好奇。
彭後不動聲色的將一隻拳頭大小的麻雀扔進紗罩,蝴蝶猛地撲到鳥的身上,鋒利的翅膀劃開鳥的內腹,鮮血噴出,蝴蝶鑽了進去,眨眼間又鑽了出來,輕薄的翅膀沐浴過鮮血,黑的發亮。
彭後將紗罩下麵的插銷打開,被吸幹精血的鳥屍就落入下麵盤中。他關上插銷,將乘著鳥屍的盤子遞給付燃,淡淡的說了聲,“扔了吧。”
付燃心中一凜,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有點難看。彭後隻當他被嚇著了,安慰道:“沒事,它在籠子裏呢,又出不來,你隻要不去惹它就行。”
付燃顫抖的手接過裝著鳥屍的盤子,加緊步子往外麵走去,剛開始發育的喉嚨上下滾動,像是快要吐出來了。
彭後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笑著低頭繼續逗弄小蝶,心道:學東西倒是快,就是這膽子還要多練練。不知又想到什麼,慈祥的笑容變得有些邪惡。
而出了門後的付燃眼中則是一片冰涼。
彭後又下山了,付燃沉甸甸的心肌突然舒張了一下,鬆了一口氣。
對著食譜,將食材仔細的處理,按照步驟開始烹飪,結合在現代所吃的飯菜味道,創造出前所未有的美味,準備用來討好彭後。從最開始什麼都不會到現在精湛的廚藝,付燃吃著自己做的美食,顏色卻仍是淡淡。嘴裏咀嚼著,鮮美的味道流過口腔食道胃粘膜,卻到不了大腦的享受皮層。似乎吃飯隻是一件磨人的任務,無所謂,卻不得不做。
付燃認真的看書,照看藥材,勤勞的沒有一點少年人的貪玩心性。記憶藥材的氣味是他那一年裏唯一的活動和念想,所以現在很多藥材即使被加工的麵目全非,但是他隻要聞聞就能分辨出來。
沒有什麼逃跑出山或者將彭後搞死的計劃,仿佛已經放下了仇恨和怨氣,又好像他真的是被彭後救回來的少年,全心全意照顧他的恩人,現在又多了一個稱號:師父。
彭後這次外出的時間比以往都長一些,回來後,不光帶回了日用物資、珍貴藥材,還有一大牛車成人大小的麻袋,那是新進的試藥奴隸。
付燃無暇去感歎彭後一個古代人居然有能力憑一己之力搞這麼多東西上山,跟著彭後忙前忙後搬運物資忙的不可開交,當然那牛車是彭後親自處理的。
滿滿的一車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活有死,比以往多出了大半。
活體實驗。付燃最先反應的不是即將麵臨的道德淪喪,而是在現代聽聞某某變態醫生把活人拐進地下室犯案的恐怖故事,以及抗戰時期敵軍抓捕國人關進研究所的相關記載。
當時有警察和解放軍最終衝破防線,解救廣大民眾,他那時還對警察軍人這一職業心儀頗久,不料世事果真無常,眼看著他就要淪為立在正義對立麵的反社會分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