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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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年頭,路上遊蕩的孤兒數不勝數,不是件稀罕事,老頭走南闖北見得慣了。家裏養不起拋在外麵的,給富人家當仆人不堪折磨逃走的。路上遇見,看一眼,頂多打個招呼,然後就各走各的路,不會互相打擾。一是世間險惡,誰知道對麵的人心裏什麼想法;而是這年頭饑荒嚴重,人人都吃不飽,誰都不會把吃的白白貢獻出來。
而這次遇到的娃娃看到他就跟看到了剛出爐的白麵包子一樣,兩眼放光毫不避諱的直撲他就過來了,也是一件稀奇事。
“爺爺,帶我出去唄,我都走了一天了,回去我家裏人一定重謝你。”時下那些被生活折磨透頂的孩子,大多麵黃肌瘦,神情呆滯,但是這個娃娃一點也不一樣,有些白嫩,有點好看,像是大戶人家走丟了的。
帶一路就帶一路,反正車裏也不差一個小孩的地方,看這小孩言談不凡,搞不好真有不一般的出身,他也能發一筆小財。老頭不奢求因此發家致富,但若能幾個月不愁吃喝,結一段善緣也是好的。
“爺爺,你,有手機嗎?”付燃有些糾結,但還是問了出來。雖說現在沒有手機的人簡直不可理喻,但總不可避免有那種隱居深山與世隔絕的原始村民。深山沒信號,要手機也沒用。看這老爺爺的著裝,搞不好就是那種。
果然,老頭疑惑的詢問手機是什麼東西。他的口音很奇怪,每一個字都好像拐著彎,好在仔細分辨也可聽個大概,付燃能明白他說的是什麼。
路上,老頭好心的從懷裏遞給他半塊玉米餅子,還拿了掛在牛身側邊的一個奇形怪狀的水壺給他。付燃聞著餅子的餿味實在難以下咽,但是看著老頭一臉肉疼的表情,還是強行閉眼吃下去,咬了一口,嘴裏“八嘎”一聲,磕掉了他原本要掉不掉的小乳牙,白生生的小牙沾著血絲落在掌心,付燃胡亂擦了擦,揣在兜裏,他爸爸曾親手用木頭雕了一個小罐給他,專門裝他的小乳牙,這牙還是留著的好。
坐在牛車上,走走停停,付燃心中一陣悲戚,沒想到山裏還有如此樸實貧窮的人民,穿這樣的衣服,吃這樣的食物,與世隔絕。他在心裏默默承諾,等將來自己賺錢多了,要捐獻大筆資產給他們,盡可能幫助更多的人過上好一點的日子。
付燃各種打探現在的地理位置,老頭也說的爽快,告訴他後麵的山是燕山,而最近的縣城還有好幾天的路程。
好幾天?付燃心裏抓狂,發誓以後再也不去山區拍攝了。
老頭牛車上放置著一些不知什麼動物的皮毛料子,大概是打算到縣城賣掉,付燃靠在毛料上,晚上也不覺得冷。但是第二天早上老頭醒來趕路的時候,拍拍他的臉,娃子卻沒有任何反應。付燃臉上通紅,已經發燒燒的不省人事了。
老頭給他喂了點水,全都順著腮邊流了下去,水流在他滿是灰塵的皮膚上劃出一道白色的痕跡。歎了口氣,老頭檢查了一下付燃的皮膚,沒有時下疫病那種全身紅斑潰爛的現象,隻是單純的發燒,也就放任他在車上不管了。
付燃脖子側邊那道巴掌大的傷口已經發黑潰爛,似是被有毒的植物刮傷的。老頭瞅了瞅,掏出把刀子,在火石上磨了一頓,準備給他把腐肉割了。可是摸了摸行李中所剩無幾的瘡藥,最後還是沒下手。脖子這地方本就凶險,弄不好就是立馬斃命,還是聽天由命吧。
放下刀子,老頭盯著付燃看了一會,突然“咦”了一聲,意外發現小孩脖子上掛著根黑色的繩子。老頭拉著繩子挑出來一看,上麵栓了一塊晶瑩剔透的玉石。玉石白的瑩潤透明,卻在中心的位置有那麼幾絲紅色。像是奶白中散入了血液,妖冶奪目,看時間長了似乎要把人的神魂都吸引走。此玉美的驚心動魄,外人一看也知其不凡。老頭愛不釋手的把玩著那玉,移不開眼睛,好久才戀戀不舍的又將玉石給他塞了回去,心裏想這孩子一定是很厲害的大人物家裏出來的,不然哪裏有資格佩玉。
既然如此,現在不如先載著這孩子往縣城走,能活過來最好;半路死了,就臨路埋掉,至少還剩下塊玉石,估計可以賣個好價錢。
付燃在車上渾渾噩噩了三天,病情越來越重,一點糧食都沒吃,隻喝了點水,原本就不胖的孩子此時瘦的不成樣子。
最後一天晚上,老頭本已睡下,朦朧中聽見小孩的哭喊,起來看見那半路撿的孩子居然出人意料的醒了。小小的身體,蜷縮著像個小貓,他悲戚的叫著媽媽,哭的滿臉都是淚水,但比起前幾天卻好像突然有了點神智。老頭看到他副形容,心知是回光返照,這娃娃已經過不去了。相處了幾天,盡管他見慣了生死,此時也有點難過,似乎又見到幾年前他病死的小孫子。他走過去抱著付燃,輕輕的拍著小孩子的背安慰他:“沒事,爺爺在這裏,爺爺在這裏。”
付燃又哭暈了過去,呼吸微弱,臉色鐵青。老頭懷裏抱著付燃尚有體溫的身體,一雙渾濁的眼睛愣怔著望著遠方。
付燃做了一個夢,夢中的自己已經長大了,獲得了奧斯卡最佳男演員的獎項。他站在高高的台上笑的很開心,媽媽在觀眾席上為他鼓掌。台上的他記憶有點混亂,想起自己好像不久前走失在了山裏,還見到一村子腐爛的屍體,現在怎麼就到了頒獎現場了呢?正想著那屍體大概都是夢,周圍就瞬間變了。導演凶神惡煞的掐著他的脖子,讓他喘不上氣來:“你知道我賺個錢有多不容易嘛,你還讓我請客,我鐵公雞一輩子隻有讓別人請客的份!”然後一把把他推下了山崖,他在心中吐槽:“至於嗎,不就一頓飯?”這山崖甚是高深,他掉了很久,最後輕飄飄的著地,一點也沒有摔到。睜眼發現他又回到了滿是腐屍的荒村。腐屍一個個都爬了起來,朝著他撲來,血肉模糊的嘴張合著喚他,讓他帶他們離開。付燃在夢裏害怕委屈得不行,琢磨著他要是被惡鬼吃掉,那他的爸媽該多難過啊,怎麼還沒人來救他?
不,這都不是真實的,這一定是在夢裏,不就是鬼嘛!我是付家的繼承人,我一點也不需要怕。
恐懼到了極點,一刹那所有負麵情感都不複存在。夢裏的付燃突然有了特異功能,他手指一點,一道金光就順著一具腐屍殺過去了,腐屍在金光的淨化下瞬間化成灰灰。此招威力巨大,他開始大殺四方,斬妖除魔,不亦快活。
第四天早上,老頭早早起來打算刨個坑,把付燃埋了。可是上去瞅瞅,付燃呼吸均勻麵色微潤。一摸額頭,溫度正常,竟是要好了。看了看脖子側邊的那道巴掌大的傷口,黑色也已奇跡般的退去,隱隱結了痂。
老頭心裏暗呼這小子真是命大,邊嘟囔著邊用毛料將他捂了個嚴實,拉著他繼續上路。
付燃在車軲轆“咯噔、咯噔”的聲音中醒來,很長時間沒有回過神。他動了動四肢,沒有一點的力氣。歪了下頭,看到身邊老頭坐在車的一角,驅使著牛朝前趕路。
“爺爺?”付燃小聲呼喚。
老頭聞聲回頭不由笑道:“小鬼醒啦?俺昨晚還尋思你要入土,誰知你竟然挺過來了。”老頭看起來心情不錯,起碼這是付燃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之前老頭都是揪著一臉褶皺,整個人顯得木訥不堪,連頭發絲都散發著一縷苦悶。而今,老頭哼著不知名的小曲,用鞭子輕輕敲著牛,語調輕快的跟付燃說:“呐,那邊就是縣城,再過半日就要到嘍。”
這大病一場醒來就到縣城了?付燃很長時間沒反應過來,想起夢裏的各種場景,心有餘悸,但此時終於可以鬆一口氣。隨著牛車晃動著,渾身上下的疲憊排山倒海般湧來。他閉上眼睛,很快又睡著了。
半日時間,眼一閉一睜,就過去了。傍晚,付燃被老頭叫醒,說現在非常時期,城門口管得嚴,每個人都要下車接受排查。
付燃整個人還混沌著,完全沒搞明白意思,就被老頭拎著到了城門口。
他軟趴趴的站在老頭身邊,眯著眼睛向四周看去:城門是古老景區裏的那種城牆,此時大門全部被鐵柵欄封閉,隻留兩米左右的距離。兩側站著數十位身穿金屬甲胄的人一個一個對來往百姓進行檢查,是的,那些人穿的是金屬甲胄。
付燃仔細的瞧了瞧,沒錯,還是那幅畫麵,那種拍古戲時偶爾用到的甲胄。當然,這些人的甲胄樣式老土難看至極,他從未見過。
老頭與那些“士兵”周旋著,當問到付燃身上時,老頭解釋說是他孫子。士兵點點頭,小心的掀起他們的衣服,察看他們的皮膚,很久才放他們進去。
離奇的一幕讓人心中升起一股違和感。進了城後,付燃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這違和感已升到了頂峰。城裏也是一片中國古城的氣象,大街上冷清清的,但還是有零星的叫賣、販攤、服飾鋪子,他仔細找尋,卻完全沒有找到一丁點現代的元素。
“這,這是什麼地方?”
“這裏是衛城,地處燕國與南商交通中心附近,算是一個比較大的縣城。”老頭回答,“要不是今年山洪災害嚴重,疫病又搞得人心惶惶,大家都不敢出門,往常這裏可要熱鬧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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