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付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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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至傍晚,遊鳥歸林,陣陣禽鳴如江上浪波,此起彼伏。一個八九歲的男孩貓在樹杈間,雪白的小臉蹭了點灰漬,滴溜溜的小眼睛正盯著林間灌木一隻五彩斑斕的雉雞。
雉雞尚一無所覺,慵懶的梳理著它引以為豪的羽毛,不料卻被橫空而來的幾枚石子正好打中。不等雉雞慘叫跌落,男孩就一個跟頭飛身而下。他穿著一身淺灰色別致布衣,整個人輕飄飄的落在雉雞旁邊,幹脆利索的在半空截住它的兩隻爪子。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帥氣利索,一看就很有功底,練起來絕非一日之功。而此時夕陽的餘輝透過叢林的樹葉散在男孩的臉上,亮出他一副討喜的好相貌。無論是五官的輪廓還是骨相,都長得清秀俊麗,看起來可愛極了。
他瞅著雉雞,烏黑的眼珠子瞪的發亮,咧開小嘴,唇間露出一顆俏皮的小虎牙:“嘿嘿,終於被我抓到了,中午有肉了。”孩童的聲音清脆悅耳,語調歡快又透著股不知世事的天真爛漫。
“哢!”導演大手一揮,麵前的鏡頭定格在小男孩抓著雞垂涎的特寫上,他眯著眼瞅了半天,又拖回去看了遍回放,點頭道:“不錯,今天就拍到這兒,收工吧。”
“喔哦……”四下立馬響起一片歡呼。
導演收拾好劇本材料,扭頭一看化妝師正在幫剛才的童演卸妝,於是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揶揄:“小帥哥,怎麼樣,餓了沒?看你剛才饞的,晚上請你吃雞去!”
“又是盒飯裏的小雞腿?劉叔,今天拍完這最後一場我就回家了,你就請我吃盒飯啊?”男孩語氣哀怨,小眼睛水汪汪的,似乎受到了天大的委屈,看得一邊的化妝師都心生不忍。
導演一噎:經費那麼緊張,不吃盒飯還想吃啥?盒飯有雞腿就不錯了!
但堂堂大導演,這時候哪能這樣回旗下的一個童演,說出去不怕笑話。於是臨時話鋒一轉,答應了下來:“我是那種請客請盒飯的人嘛?你這小兔崽子,今天我自掏腰包去農家樂專門給你訂一頓貴的,各種做法的雞隨你選。”
“這可是你說的!”付燃眉頭舒展,眸中閃過狡黠。看這小表情,標準的奸計得逞,讓導演突然感到一絲不妙。
付燃年方九歲,體格精瘦,人也不大,但著實能吃,晚飯隻他一人就吃了完整的一隻標價一百五十二元人民幣的山野叫花雞,但劉導演倒也能負擔的沒有心理壓力。可是呢,除付燃之外其他的主演、配角、場務、道具師……林林總總加起來百十號人,不知怎的就聽說導演要請吃飯的事了,抗議表示怎麼能厚此薄彼,也要跟著一起參加。
結果最後在全組一眾人的要求下就開了頓大的,到了晚上八點,付燃吃撐了去外邊消食,屋裏十幾桌人還在那裏嗨呢,並且有種要鬧到半夜的架勢,付燃都不忍心去看導演的臉色了。
今天正好是當月十五,月亮圓的完美無缺,初秋的小風穿梭在這所高檔農家樂的竹林小院兒,輕輕柔柔,撓在人臉上癢癢的。付燃回味著美食的味道,咋著舌,邁著老爺步往廁所走去。
提供給客人的公共廁所距離飯堂子有些遠,坐落在“農家樂客棧”的邊緣,再往後邊就是山林。
一家有格調的農家樂,茅坑也必須上檔次。廁所建築用竹木搭成,古色古香,小屋一旁還設置了石桌石凳,上完廁所還可以順便坐下來觀景一番,超級人性化。
付燃出了廁所活動著手腳,看著圓圓的月亮,想到明天就可以回家吃媽媽親手做的好飯好菜,不用再白天黑夜的趕戲,心裏輕鬆快活。
林子特別安靜,所以稍有聲音就格外明顯。
“哢嘣……卡嘣”咀嚼食物的聲音一下一下,從身後傳來。
付燃扭頭一看,一隻小鬆鼠正蹲坐在石凳上啃著球狀果實。
小鬆鼠毛茸茸的,兩粒漆黑的小眼珠盯著眼前的果實,吃的專心致誌。付燃童心乍起,忍不住走過去逗弄它。那小鬆鼠居然也不怕生,照樣吃著自己的,隻當付燃付燃伸出手去抓它,它才有點警覺,停下來直直的看著付燃,好像在衡量付燃這個小熊孩子對它的威脅,然後在手指即將夠到它的那一刻,趁著一點間隙跳了出去,竄到兩米遠的地方審視他。
付燃的指尖都碰到了柔軟的毛皮,卻又在最後一刻被它逃脫,懊惱間被挑起了好勝心,他眼裏滿是興奮,揀了幾顆石子,朝鬆鼠擲去,卻意外的失手隻打中半截尾巴。鬆鼠尖叫一聲,向外逃去。
別人扔石子打不中靈活的小動物那是習以為常,可付燃不是尋常熊孩子,他的石子功從小被當成基礎苦練了多年,後來又運用上付家祖傳的內力,三十米之內可以百發百中,不料此時用在一隻小鬆鼠身上卻怎麼也不靈了。這那行呢,付燃瞬間被挑起了好勝心,鬆鼠一跑,他就想也不想的跟了上去。
鬆鼠體積小,山林間上下騰躍,十分靈活,但架不住付燃也是個練過的。此時可憐的小鬆鼠被追的狼狽不已,但每次卻總能在付燃手下險險的逃脫。
不知追了多長時間,林間漸漸升起了霧氣。農家樂客棧成片的燈光已經消失在視野,隻留下天空中一輪圓盤灑下微弱的明輝。
付燃皺眉,心中起了警惕。周圍都是從未見過的高大林木,而且霧氣越來越重,天上的月光都要被蒙住了。就在遲疑間,鬆鼠靈巧的鑽入灌木群中,再也找不見了。
付燃停下步子,無奈放棄,向來處的方向往回走。林間靜悄悄的,連蟲鳴都幾不可聞。付燃預感不好,於是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直至跑了起來。視線受阻,再加上林間道路艱難,跑也跑不了多快。付燃憑著感覺,往一個方向去,卻總也沒有盡頭。當電子表的報時鈴“滴”的一聲響起,顯示時刻已經十點整了,而周圍還是這片林子,好像從未走遠。霧氣越來越濃,即使睜大了眼睛,也很難看清腳下的路,跑到最後付燃不得不停下來,平複劇烈的喘息。
一切都是漆黑的,伸出五指隻能見到隱約的輪廓,原本稀疏的樹木也逐漸稠密。黑暗仿佛魔鬼的一隻無形大手,緊緊的攥住人的心髒,讓人透不過氣來。付燃後頸的雞皮疙瘩起了一片,他總覺得周圍有什麼毒蟲繞著他飛,身後有野獸眈眈的盯著他。
他想呼救,可是大半夜在陌生的野外呼救顯然不是明智的選擇,呼喚而來的也許不是救護人員而是叢林之王尖銳的利爪。
為什麼要獨自跑出來?為什麼要去追打一隻無辜的小鬆鼠?跑出來為什麼不帶通訊工具?大晚上的為什麼不多穿一點?如果早知如此,如果事情回到過去,也許就沒有了這些“為什麼”,可惜世上沒有那麼多的如果。
作大業了!
小付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先去摸遍了渾身上下所有的口袋,卻隻找到兩塊巧克力,還好晚上吃的夠飽,胃裏的充實讓人心略安。
他一邊繼續走著,一邊在腦子裏迅速的瀏覽了一遍類似於“少女被困荒山兩天後,被消防人員救出”的新聞,更有了些底氣。現在最主要的是保護好自己,平安的度過這個晚上。明天早上甚至是今天晚上,他的經紀人就會發現他的失蹤,想要找他就會去查看酒店的錄像,再然後知道他跑進山林裏也不是難事。順理成章,馬上就會有大隊人馬進來搜山尋他。
周圍全部都是混沌,他把手蓋在眼眶上,才能感受到手的存在。什麼也看不見,隻能蹲在地上一點一點向前摸索,試圖找一個安穩的所在。
“嘶!”霧中響起一聲壓抑的痛呼,付燃的脖子被側邊的樹枝狠狠的劃了一小道,一股溫熱的液體順著脖子流了下去,空氣裏頓時彌漫起一絲甜腥的味道。
付燃一隻手使勁按著傷口,另一隻手哆哆嗦嗦的去掏兜裏的衛生紙,覆在上麵。血好像止住了,側耳傾聽周邊還是一樣的寂靜,沒有野獸被血腥氣引來的征兆,一切似乎都還好,隻是胸前有一塊卻越來越熱。
付燃拉出掛在脖子上的古玉,意外的發現原本雪白的玉石此時開始發光,硬幣大小的古玉散發的光照亮了周圍半米的地方,原本無暇的古玉現在竟然內蘊絲絲縷縷的紅色,好像剛剛吸過他的血。
胸前有光的同時,遠處似也有了光亮,說不清是古玉發光帶給他的錯覺,還是真的有人尋了過來。付燃想大聲的喊一句“我在這裏!”,可喉嚨好似卡了什麼似的,怎麼也發不了聲,額頭裏刹那間傳來一陣劇痛。頭痛越來越劇烈,他痛的忍不住呼出聲來,但使勁張大了嘴巴,卻仍然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隻能無聲的嘶喊。他就這樣在劇痛中栽倒在地,遠處的光亮一點點走近,但他的眼皮卻不由自主的合上。黑暗完全降臨之前,付燃想這也許隻是一個噩夢,夢醒了,他會躺在溫暖舒適的被子裏,等著媽媽叫他起床去吃豐盛熱乎的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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