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了口氣，木誠理了理衣角走回了前廳。花橋和林德已經在忙著上貨了，聽海從他後麵跟過來，看到了便也跟著過去忙幫。木誠沒攔著，轉身走向了一邊在櫃台前坐著看賬本的廖景。
    廖景打算在這多呆兩天就把自家賬本也帶過來了，前兩天剛剛和童大海過完了運河的賬目。現在還有洪磊那邊海境線的那部分，厚厚一本看的木誠都頭疼。原本還想著找木誠分擔分擔的廖景隻好作罷了。
    看賬本這事一直是廖景最頭疼的，平常有木誠或者是童大海幫襯著還不至於多頭疼，一個人看的時候是真有些痛苦。
    痛苦雖然痛苦，也是甘之如飴的痛苦。廖景現在的船幫雖說不是什麼大船行，但是作為頭領的擔當還是一直要扛在肩上的。為了這份擔當，廖景不得不放棄很多自己的個人喜愛，甚至還要不動聲色地放棄。就像現在明明是頭疼的不行，還是要一臉嚴肅認真的端詳著。
    這幅正經的樣子，任誰看了都不會懷疑此人的看帳效率，隻有木誠一眼能看穿這人現在的忍耐程度。
    木誠走到櫃台前停了下來，看著廖景這幅認真又隱隱掙紮的表情有些好笑。
    櫃台裏的人似乎是感受到了輕嘲的目光，不過仍舊和賬本作著鬥爭，沒有抬頭：“聊完了？”
    “聊完了。”木誠笑著前傾了些身子，靠近了廖景些：“咱們還沒進城就被人盯上了，這可怎麼好？”
    廖景抬頭看了眼明明說著委屈的話，臉上卻是笑意拂麵的木誠，有些無奈：“誰這麼大膽，敢打你這個小狐狸的主意？”
    木誠沒直接回複他，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這京城不好混呀。咱得打起精神來了，好好籌謀籌謀才是。”
    這幅活潑的模樣逗得廖景輕笑了出聲，隨手合上了桌上的賬本。抬著一雙明媚的桃花眼若有似無地朝木誠勾了勾，微微壓低了聲音卻仍舊毫不遮掩：“那咱們換個地方再籌謀？”
    木誠立馬起身率先往裏頭走著，“正合我意～”
    接到了明晃晃的眼神，廖景連忙帶著賬本趕了兩步，上前摟上了人。“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麼？”
    “像什麼？”
    “像咱倆剛認識那會的樣子，像隻小公雞～”永遠精神滿滿地，甚至還帶著些爭強好勝。那模樣，第一眼看到他幾乎就有了反應。
    木誠斜睨了他一眼，難得地聽到這個比喻也沒發火。“那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麼？”
    “現在我不知道，但是一會的我知道”廖景笑眯眯的伏在木誠耳邊說著些不入流的葷話，直把人說的麵色都紅起來了，兩人也進了房間。
    縱使商場險惡，但也不在這一時半會。給兩個忙裏偷閑的人一點點放縱的時間還是有的。不然這夏日未免也太過浪費。
    其實不用廖景說，木誠自己也發現了自己的改變。
    在江南連年的溫聲細語中被消磨掉的鬥氣，在這一路上又慢慢地回到了他的身上。曾經在他眼裏如洪水猛獸般的姑蘇北碼頭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一張了然於胸的小地圖。他自己和茶行亦成了圖中一塊永恒不變的標記。江南的流水慢慢地磨平了他的敏銳的觸角，讓他貪戀起這樣的平靜，讓他幾乎遺忘了這商場的殘酷與永不停歇的變更。
    直到他這次走了出來。拋棄一切走了出來，從姑蘇一路到京城。中間有多少商都重鎮他就收獲了多少感悟。商場從未變得溫和，隻是他被表麵的風平浪靜蒙蔽了雙眼罷了。
    多虧著廖景帶著他走了出來，他們才能碰到了這般機遇，現在自然也遇到了威脅。這才是那個一如既往窮凶險厄的商場，如戰場一般。偶爾總有休戰調整的時候，但緊隨其後的勢必是更為殘酷的鬥爭。為商者便如同這戰士一樣，隻能在休戰期養精蓄銳磨練自己，來應對往後更加殘酷的局麵，絕不能卸下勁來。
    風波已經開始，他們手握機遇自然首當其衝，縮頭縮尾的算得了什麼。
    暗處的敵人不知幾許，不知高低，上來就逼得他們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這樣的險峻的前景，倒是徹底激發了木誠的戰鬥欲。這也正是商場博弈的樂趣不是麼？暗處有對手，他們自然也有隊友，前途全看各自手段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