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
    江岑趕到茶餐廳的時間是十二點十五，作為A大的知名人物，茶餐廳裏的服務生大多也都知道他的大名，還有不少都認得他的臉。
    ——畢竟有段日子，茶餐廳對麵、學校毀容神器般的大熒幕上滾動播放過江岑的照片。
    雖說那張又糊又扭曲的照片完全無法讓人將照片上的臉和學校諸位男神之首的江岑聯係在一起，但好歹也給了個參考……
    “江岑是吧，這邊請。”
    跟著服務生繞過幽幽的小徑，江岑走進一間似乎與世隔絕的包間——這是這家小小的、價格昂貴的茶餐廳裏最受歡迎的包間，有時有的老師開會都會選擇這裏，又安靜又保密。
    喬之楠果然已經在裏麵了，正十分悠閑地抱著杯茶，一邊小口小口啜飲著，一邊盯著手機屏幕直樂。
    喬之楠放下茶杯揮舞著手臂，“來啦。”
    “就知道在你麵前想早到是不可能的。”江岑拉開椅子坐下，接過喬之楠遞過來的精致的菜譜。
    很神奇，所有曾經和喬之楠有過約的人，沒有任何一個早於喬之楠到達約定地點的。
    有史以來，從未有過。
    不管約定對象提前多久，當他抵達時，喬之楠永遠一副淡定的樣子等在那裏了。
    江岑曾經提前一個小時到過，卻依然敗給了喬之楠。他甚至懷疑喬之楠提前一天就等在這裏了。
    江岑一邊隨手翻著菜單，一邊問著，“陸爍呢？”
    依陸爍死皮賴臉的性子，怎麼可能舍得喬之楠單獨出來赴約？
    “被我打暈了。”喬之楠雙手抱著茶杯取暖，搖頭晃腦地感受杯口冒出的熱氣，“他太煩了。”
    “……嗯。”江岑深以為然，正巧此時手機響了，是陸爍發來的信息。
    ——【江岑同誌，你的行程已被錄像，請你注意言行舉止。】
    ——【要是有逾矩行為，我寧肯被你打死也要衝進去揍你。】
    江岑：……
    喬之楠看他表情就猜到他收到了來自誰的信息，他早知道陸爍會這麼做，無奈道，“你別理他。那家夥活該被那麼多人煩，太吵了。”
    而後江岑翻著菜單，服務生安安靜靜站在一旁等，喬之楠則抱著他拿杯茶慢慢地品著。
    “他家老板是懂行的，每次買的毛尖都比我買的好喝。”喬之楠似是自言自語地嘀咕著。
    江岑禮貌地點好了單，送走了服務生。
    身邊沒人了，喬之楠才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歪著頭認真地盯著江岑，“是小暖嗎？”
    “噗——”突然被提及敏感問題，江岑一驚之下被自己口水嗆到，咳了起來。
    “抱歉抱歉，”江岑反應之大出乎喬之楠意料，他手忙腳亂地拿過紙巾倒好水放在江岑手裏，“是真的吧？”
    江岑拿著紙巾沾了沾嘴角，默然，許久，低低嗯了聲。
    喬之楠思索了一下，雙手撐著下巴好奇地問江岑，“八卦一下，之前楊桃那會兒，你怎麼想的？”
    “……”江岑緩過勁兒了，恢複了他一貫沉穩可靠的模樣，“女生追了很久。”
    他覺得不答應對不住人家姑娘，於是就同意了。
    正是有了這麼一段經曆，在此之後即便被描述地十分冷血，江岑也會果斷地、無情地拒絕自己不喜歡的女生。
    誰能想到，楊桃居然會覺得他這番舉措是故意做給她看的，是為了表明他對她的一片真心？
    喬之楠點點頭表示了解，話題轉回本次會麵的主旨上，“你心裏怎麼想？”
    江岑單手撫了撫下巴，姿態風流而優雅，看不出半分糾結與困窘，“我能確定，我是喜歡他的。”
    “嗯？”喬之楠靜靜看著他，等著他沒說完的後半句。
    “但他還小，人生觀價值觀和世界觀都沒有定型，我不確定我會給他造成正向還是負向的影響。”江岑抿了口麵前杯子裏的茶水，醇鬱的香氣、苦澀的味道布滿整個口腔，他沒常出一點甘甜。
    他跟著江戚嚴長大，圓滿地學習了江戚嚴喝茶如喝水、喝茶隻為解渴的特點，江戚嚴的身份地位為了招待客戶，好歹還能說幾句似之非之的行家話裝裝逼；江岑那就是完全的不懂茶了。
    喬之楠把他小茶壺裏寶貴的茶水分給他喝，簡直就是浪費。
    “我很關心他，但你也知道……如果我給不了那孩子期待的回應，他對此失望，變成像楊桃一樣的人怎麼辦？再者說，對我而言指責與流言倒是無所謂，我不希望他接受這些斥責。”
    江岑垂下眼簾，像個老父親一樣愁緒萬千，“那孩子已經經曆過太多風浪。”
    喬之楠抿了口茶，略作思索，抬眸道，“你已經有主意了，不是嗎？”
    “是。”江岑大大方方地承認了。
    “你隻是需要一點動力，是嗎？”喬之楠伸了個懶腰。
    他一貫擅於識人，早就知道江岑是個有著自己主意的人；再加上江岑表態也很明確：他想知道，喬之楠作為“過來人”都經曆了什麼，以此作好保護某位小朋友的打算。
    “嗯。”江岑認真地看著喬之楠。
    不愧是小喬。
    喬之楠垂眸，幾不可查地歎了口氣，抱著茶杯掩飾性地喝了一口。
    江岑與向暖尚且可以算是“兩情相悅”。江岑理智地分析出了自己的感情，而至於向暖——喬之楠見過那孩子看著江岑時仰慕而期許的眼神。
    少年雖然性子冷，但眼神是藏不住的。
    可要他傳授“經驗”？
    他和陸爍的情況與別人完全不同。
    對喬之楠而言，他對自己的定位更像是“哥哥”，陸爍則是一個永遠長不大的、思維像孩童般幼稚的“弟弟”。
    遇到困難會找他哭，被人罵了會找他告狀，闖了禍會找他幫忙善後，得到獎勵會得意洋洋地向他炫耀。
    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遷就陸爍。
    他把一切都看得太透，就像站在上帝視角麵無表情地看著大地上發生的一切；他心思太細膩，別人的心情與想法占據了他關注的絕大部分。
    他是理智的，他能夠冷靜地分析出每個人的想法，就像有讀心術一樣；可他又很容易感情用事，他會因為體諒別人心情而作出並非最佳、甚至反而是最差的選擇。
    他這是自己的優勢，也是自己的缺陷。他更清醒地知道，這樣很累，可他改不了。
    作為學長與前輩，他真心地希望江岑不要像他一樣。
    這樣沒有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