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江岑先向導診台前熟識的護士點點頭，而後才禮節性地對那位明顯還很年輕的女警說道，“你好。”
    “你好，”女警手裏舉著自己的證件，草草應了聲。她很明顯有些急躁，方才身後小孩兒被撞翻在地都沒發現。
    回應了江岑後，她扭頭就繼續對導診台護士發出連珠炮似的問句，“我這是公務，你阻止我就是在阻礙警察執法，明白嗎？那孩子都已經那樣了你們還不管不顧，職業道德呢？”
    導診台護士每天接待數以千百計的病人，嘴巴叨叨起來語速也是極快，“再怎麼執法也要按規矩來吧？每個人來都說自己病情最嚴重，那醫生到底給誰看？”她翻了個白眼，“讓你排隊你就去排，要開什麼證明就讓接診醫生開，有空在這兒叨叨這麼多，早就排到了。”
    女警年紀應該比護士還小一點，被懟得啞口無言，“你們”、“你們”了半天，氣得直喘。
    她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出來，轉身拿著掛號單準備帶向暖去一邊坐著等。
    “你好，”江岑從兩人寥寥幾句爭吵中大概了解了情況，先是向女警頷首致意，輕輕比劃著向暖的方向，“我是他的表哥。”
    這樣介紹能省去很多是非。
    “你……”
    女警一時語塞，江岑卻略過她直接向導診台小護士道，“冰冰姐，輕到中度休克，轉創傷。”
    “不好意思，”江岑轉頭朝女警笑了笑，從她手上拿過掛號單，遞給導診台護士，“今天二線值班醫生是哪位老師？”
    護士很快換了張單子給他，今天急診原本就十分忙碌，再加上剛剛還跟那個講不清道理的警察吵了一跤，導致她心情很不好，連帶著跟江岑說話都有些沒好氣，“徐老師。”
    “嗯。”
    江岑拿著單子回身，女警已經小心翼翼將倒地的少年半扶半抱了起來，語帶埋怨，“她剛剛還說她這裏不是掛號處，不肯給我掛號，我去那邊排了好幾分鍾隊……”
    “切。”護士聽到了她的抱怨，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轉身去導診台另一側了。
    “辛苦你了，大晚上的還來這裏。”江岑從女警身側接過少年，在少年淡泊平靜的眼神中將他公主抱起來，輕車熟路地朝某一個方向走去，“今天急診人多，前台就有些急躁。下次你可以試試直接告訴她病人失去意識了，隻說病得很重沒有說服力，具體的症狀更能引起醫務工作者的重視。”
    女警輕輕應了聲，緊緊跟在江岑身後。
    ——江岑腿長，再加上步子邁得急，她需要一路小跑才跟得上。
    到了診室門口，江岑輕輕將少年放到椅子上，滿眼歉意地看著女警，“麻煩您在這裏看著，我去買瓶水。”
    等下應該需要查血象，他想先給小孩兒口服補充一些液體。
    順便再把大廳裏那隻依然楚楚可憐坐在原地的狗帶去外麵。
    “好。”女警滿肚子疑問，卻什麼也沒問出來。
    她站在椅子一側，靜靜地守著已然進入淡漠狀態的小孩兒。
    這麼年輕漂亮的小男生，怎麼招惹到那些可怕的流氓頭子的？
    不能以貌取人啊。
    江岑隻用了兩分鍾就帶著一袋水回來了，先順手打開一瓶遞給女警，再取出一瓶擰下瓶蓋放到小孩兒手裏。
    江岑屈膝蹲在少年麵前，語調輕柔地像是在哄小孩，“乖，喝水了。”
    看著少年聽話地拿起水瓶一口一口喝著，女警這才微微放心，有空打量江岑，“你是A大醫學院的學生？”
    “嗯。”江岑爽快地應了。
    “你是他表哥？”女警沒有喝水，隨手蓋上瓶蓋提在手上，神態有些嚴厲。
    “嗯……遠房的。”江岑盯著小孩兒喝了小半瓶水，嘴唇有了些色澤，心裏的驚慌和不安漸漸消去了一點，對女警笑道，“審訊我呢？”
    女警意識到自己態度過於強硬了，大方一笑，“我叫杜娟，警校畢業，還在實習期。”
    江岑眼神又回到了少年身上，“江岑，A大醫學院，大四。”
    叫號聲打斷了兩人接下來的對話，江岑在小孩兒略帶抗拒的眼神中將人再次公主抱起來，抬步邁入診室。
    “我去，又是你。”戴著金邊眼鏡的文質彬彬男醫生扶了扶眼鏡，“這次又怎麼了？腿？腳？”
    江岑輕輕將少年放到椅子上，身後女警動作輕柔地關上門。
    “有些失血，估計有休克，徐老師您開張血象單子查一下。呃，涉及刑事案件，要鑒傷。”
    江岑回頭看了眼女警察。他不是很懂，但之前聽女警和護士爭吵時說到了要開證明，這才這麼說。
    “哦，知道了，我先看看。他們的人等下來是吧。”作為一名專業的急診科醫生，鑒傷這種事多如牛毛，徐醫生其實在看到女警的第一眼就知道了，“姑娘，你們的人什麼時候來？”
    “啊？”女警突然被點名，有些慌亂，頭兒沒告訴自己有什麼人要來啊？
    倒是徐醫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他很快開好了檢查單和醫囑，“節省時間，先抽血，補瓶液體再來找我鑒定，姑娘記得留照片。完了直接去留觀病房繼續補液吧，江岑你晚上陪護，可以嗎？”
    江岑應聲，帶著小孩兒站起身。
    身後女警一臉懵逼，“啊？這就完了？這麼簡單？”
    江岑扶著少年從她身邊走過，輕笑道，“別在醫院質疑醫生啊。”
    女警赧然，腳步輕快跟上兩人。
    身後徐醫生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自言自語道，“現在的年輕人真是把生命當兒戲，三天兩頭進醫院，嘖嘖。”
    在人較少的檢驗科前，向暖獨自進入采血，江岑終於有機會問出在自己心頭梗了整整一路的問題，“當時……現場什麼情況？”
    “……”女警默了一下，反問道，“你表弟是做什麼的？”
    “A大新生，偶爾唱唱歌賺點生活費。”
    “挺多人，都帶著管製刀具，不要臉。”女警板著臉，看得出她十分討厭那些依靠武力破壞公共秩序的人，正義感十足，“我們帶走了四個領頭的。依我看那些死不要臉湊熱鬧的也該抓起來，哼。”
    “……我看頭兒表情挺嚴肅的，這次這幾個人可能能牽出很深的盤根錯節的關係，就看頭兒他們願不願意追下去了。”女警脫口而出之後才意識到自己言語不妥，趕忙補救，“如果關係複雜，一時之間不好查，需要從長計議。”
    “嗯，”江岑關心的卻不是這個，“那幾個人你們帶走了是吧？”
    “嗯，也該要拘幾天，具體還得看鑒傷結果。”女警恨恨地咬著牙，“你認識那位老師是吧？讓他寫嚴重點。”
    江岑無奈地笑著看著這位還沒有完全適應警察工作的正義感爆棚的女生，“你可不能這麼說。”
    “嘿嘿，”女生俏皮地吐了吐舌頭，“你表弟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