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一路緩步走進黑暗，向暖看不清路，磕磕碰碰好幾次，險些直接摔倒在垃圾堆裏。
    身後傳來幾個人不懷好意的嘲笑聲。
    “虎子，你看這慫逼嚇得腿都軟了，上次真是他擺了你一道？”
    光頭冷哼一聲，沒說話。
    上次回去航哥跟前彙報時，說到了把他完全打翻的兩個人。航哥聽了他的描述，直接就明說了，個子稍高的那位他惹不起，倒是個子小些的那個令他很感興趣。
    光頭這次來也還有一個任務，就是將留有一口氣的小孩兒帶回去給航哥看看。
    深夜的垃圾場宛如角鬥場，昏黃的路燈，凹凸不平的地麵，還有周圍圍著的神情興奮的人群。
    向暖掃視過去，上次在打架現場的那些菜雞這次基本上都還在。與上次相比，除了多出來的幾個大塊頭，那些菜雞們很明顯也是接受了一番教育的，身上的氣質已經與之前完全不同。
    手上明晃晃的，拿的都是真家夥。
    向暖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他大大小小的架打過許多，但很少有帶著刀子來的。
    這群人豈止是來尋仇的，看架勢簡直像想把他置於死地。
    “喲，怕了？跪下求爺爺饒了你怎麼樣？”
    向暖沒理會他們的挑釁，默默伸手進口袋挑起手機。
    屏幕熄滅著。
    他的手機是個版本很老的款式，通話過程中除非自己按滅屏幕，否則是不會息屏的。
    隻能說明一個問題：江岑把電話掛掉了。
    向暖心裏蔓延著一股涼意。
    他知道我在哪裏，即將經曆什麼嗎？
    他知道我為什麼會打這一通電話嗎？
    他知道我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向他發出訊號的嗎？
    在心裏的一片哀戚中，一根鐵棍狠狠敲上了向暖握著手機的手腕。
    向暖吃痛後撤一步，手機從口袋中滑落，掉到一堆腐爛的菜葉裏。他抱著手腕靜靜朝這一擊襲來的方向看過去。
    光頭目露凶光，“想打電話搬救兵？給老子死！”
    少年冷眸一挑，輕輕活動了幾下受傷的手腕，“想讓我死？你們試試？”
    “有意思，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說話的還是那個長相猥瑣的家夥。他雙手叉腰站在離向暖較遠的地方，似乎沒打算插手前方戰線的戰況。
    除了光頭以外的幾位大佬都是一副看好戲的姿態，他們是真的不相信這個消瘦弱氣的少年能有什麼打敗虎子的本事，八成是虎子自己陰溝裏翻船，為了麵子死不承認罷了。
    他們能來圍觀這場一麵倒的爭鬥，就已經很給虎子麵子了。
    畢竟，誰的時間不是時間呢。
    群毆就這樣莫名其妙又變成了單挑——光頭帶著一群菜雞，單挑一個瘦弱的少年。
    光頭上回在小弟們麵前丟足了麵子，如今心中憋著股氣，手裏的鐵棍揮得虎虎生風。
    除此之外，他另一隻手還緊緊抓著一隻小巧的匕首，明的暗的交聯著來，向暖即便十分小心，仍然添了幾道細細的刀傷。
    他的小弟們也算是接受過了光頭愛的教育，如今不再像之前一般原地發呆，而是也找準機會摻和進戰局——他們就像葫蘆娃救爺爺一般，一個一個往裏衝，一個一個被向暖狠狠踹翻在地。
    戰局的發展一直穩定。
    被劃傷的皮膚傳來細密的火燒般的痛感，光頭有“雪恥”情緒加成，向暖也帶著一腔怨念。
    被匕首折騰得不厭其煩，少年腦海中閃過上次看到的江岑流利的奪刀動作，那串流暢犀利的動作如同電影畫麵般在他腦海中回放了無數次，如今得以有機會運用。
    他找準機會，拍腕、肘擊、奪刀一氣嗬成。
    然而或許是因為他力道太小，和光頭完全不能比擬，那把匕首最終還是沒能從光頭手中奪下。
    反而在爭奪過程中，在向暖脖頸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傷口。
    鮮紅的血液浸濕了衣領，向暖伸手向脖頸探去，隻摸到一片濕熱，心底一凜，隱藏得十分深沉的恐懼漸漸浮上心間。
    但於他而言，恐懼帶來的並不是畏縮，而是更加激起心底的鬥誌。
    少年的喘息聲漸漸變得粗重，光頭的身影在他眼前已經分裂成好幾個飄飄蕩蕩的影子。
    “嘖嘖，虎子，差不多得了，別把小命都給玩沒了。”
    最先開口勸停的仍然是賊眉鼠眼的猥瑣男人，他表情深沉地盯著動作已經十分遲緩、但還在拚命反擊的少年。
    這小子挺硬啊，適合跟他混。
    然而突然出現的迅速接近的警鈴聲讓現場的所有人都神情一冷，他們這些涉黑的一向最討厭和警察打交道。
    “媽的小逼崽子你還報警了？”
    眼瞅著閃著燈的車停在了巷子口，光頭十分火大，掄起棍子狠狠砸到已經渾身無力的少年頭上，而後眼冒怒火看著已經基本喪失反抗能力的少年，“MLGB的給你麵子了？”
    旁邊倒地的圍觀觀眾們也各個驚慌失措，不知該怎麼辦了。他們都是初入“江湖”，上回是第一次接觸挑事，這次是第一次接觸挑事遇到警察。
    “走。”
    “走個屁，媽的，”光頭啐了一口，“裏麵是死路。”
    “唉，那就沒辦法了，老規矩。”幾個大佬紛紛將自己身上的危險物品藏到看不見的地方，而後一臉坦然地麵對著聞訊而來的警察們舉起雙手，每個人都很經驗豐富的樣子。
    光頭還想再發力，被那個長相猥瑣的男人一把扯住了鐵棍，“行了虎子，再來就重了。”
    光頭看著已然眼冒金星卻仍然目露凶光的少年。
    脖頸處的傷口還沒有完全止血，略長的頭發經曆了一場爭鬥已然亂糟糟披在肩上，淩亂的劉海下是一雙漆黑而寫滿危險的眸子。少年的嘴唇已經是蒼白的顏色，身上除了被匕首劃破的細碎傷口，被鐵棍擊打的淤青也數不勝數。
    光頭的形式也不容樂觀——雖說他依靠無與倫比的力量優勢，幾乎全程都呈現碾壓的態勢，但向暖打他專挑臉、頸項等薄弱的地方，因此光頭身上沒多少傷處，反而是光禿禿的腦袋上頂著淤青的眼眶和鼻血形成的印跡，看起來慘烈極了。
    與光頭相比，少年的狀態看上去好很多，但事實上他已經快站不穩了。
    即便如此，那副越是危險、越是沒有勝算越要露出獠牙來挑釁的狠勁兒依然激得光頭牙根直癢癢。
    “媽的小逼崽子等著瞧。”光頭低聲罵了句，心裏盤算著怎麼把事情說好聽一點彙報給航哥。
    二戰戰進局子裏，這話說出來可真不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