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江岑，你可不可以考慮一下我？”
    向暖趴在桌子上，懷裏抱著完全沒動的小盤子，眼睛亮晶晶的，讓人不忍忽視。
    江岑食不知味地往嘴裏放著食物，草草應了聲。
    他原以為向暖隻是普通的外冷內熱，普通的傲嬌倔強，沒想到小家夥冷酷的外殼下還藏著這麼一顆熾熱的心呢？
    江岑頗有些頭疼。他看似是個熱心腸，卻在感情方麵有些淡漠。於他而言，單身與談戀愛隻是生活的兩種不同狀態罷了。他能傾自己全力幫助朋友，卻從沒想過盡自己所能愛一個人。
    曾經，在同班一位女生整整一年孜孜不倦的死纏爛打下，江岑放棄了抵抗，和她在一起了。因此還被秦光那群人怪叫“渣男”，理由是“明明不喜歡人家幹嘛還和人家在一起”。
    那位女生度過了有陪伴、有禮物、任何事情都有人幫忙提前做得恰到好處的半年，卻很快厭棄了按部就班、毫無“情趣”的江岑，經過一段“你是機器人嗎”“你根本不愛我”的無意義爭論後，她果斷劈腿了一位擅長翻牆和逃課的外校男生。
    一個會在她生日當天浩浩蕩蕩帶著一群人來送999枝藍色妖姬的男生。
    江岑固然可靠，可她喜歡刺激。
    經此一役，江岑越發覺認清了現實，此後再有女生鼓起勇氣前來告白，都隻能收到他毫不客氣的拒絕。
    就像秦光他們說的，既然不喜歡，何必耽誤她們？
    如今向暖嗷嗷倒在他麵前，他想像大哥哥一樣幫助這個倔強的可憐的小家夥，完全沒考慮過另一種身份！
    短暫的沉默，江岑腦海中經曆了一場十分迅速的理性分析：
    向暖是同性，江岑自身既不反感也不支持同性之愛，甚至他自己都有雙性的取向偏好；
    可現在外界社會的支持度不高，向暖本身還承擔著不少輿論壓力，對向暖個人發展而言，極有可能因此被耽誤；
    再加上江岑身上並沒有太多溫情，如果草率答應，或許會使小孩兒產生極大的心理落差，喪失對生活的熱情與追求。
    向暖年紀還小，缺乏關愛，很可能對一時關懷和溫柔產生依戀。
    必須嚴格拒絕，就像他拒絕那些小姑娘一樣。
    但向暖身後還有一隻嚴重影響向暖安全和社會安定的黑手，江岑不放心向暖自己麵對，又怕自己的過度關心繼續使小孩兒產生誤解。那就從台前轉到幕後！江岑不缺人手，保護向暖安全綽綽有餘。明麵上適當減少與小孩兒的來往，以削弱小孩兒的感情；暗裏自然不能放棄對那幕後之人的追查。
    江岑沒發現，他的所有思考都是圍繞向暖為中心進行的，並沒有考慮他自己。
    江岑不知道，默默關注了他那麼久的向暖，能夠猜到他的應對措施，也最怕他的應對措施。所以向暖憋了又憋，不肯在江岑麵前表現出半點異常，如今卻被酒誤了事。
    喝酒誤事呀！
    “江岑，你有沒有聽到我說話呀？”
    短暫的思考過後，江岑清清嗓子，看著滿臉希冀望著自己的小孩兒，心裏有些不忍。
    拒絕那些女孩子的時候，他可從未有什麼“不忍”。
    “嗯嗯，聽到了。聽我說，”江岑認真盯著向暖黢黑的眸子，“你還小……”
    向暖鼓著臉頰打斷他，“我不小了。我已經是成年人了。”
    江岑沒有半點說話被打斷的不耐，溫柔極了，“你要考慮的不僅僅是感情，還有……”“我不管！”向暖再次打斷他，掛著滿臉的委屈表情，“我不管！江岑，你就說你喜不喜歡我！”
    真是小孩子脾氣。
    江岑無奈，“聽話。”
    “你不喜歡我我也喜歡你。”向暖已經近乎在耍無賴了，半爬半走地撲到江岑身上，像個撒嬌的孩子般抱住江岑，帶著淺淺的酒氣，“我很少這麼認真的，哼。”
    “嗯嗯，”江岑應付著，將一灘泥似的小孩兒拖到椅子上放好，“乖，不要亂動了，磕到多不好。”
    “你不要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向暖把頭埋在臂彎裏，聲音悶悶的。
    這樣會讓我感覺離你很遠。
    “小暖，我們是不會在一起的，”江岑歎了口氣，站到小孩兒身邊拍拍小孩兒的腦袋，“吃些東西吧。”
    向暖抬了抬腦袋，卻脖子酸軟抬不起來，隻好繼續把腦袋擺在桌子上，左右左右搖頭晃腦，像個智力發育不全的兒童，“手、手抬不起來。”
    江岑揪了揪小辮子，“服你了，還說自己不是小朋友。”
    向暖哼哼唧唧幾聲，趴著不動了。
    看著像是睡著了。
    江岑看著後麵架子上排排而立的色彩繽紛的酒瓶，一籌莫展。
    “真是個小孩子。我要為我的言行負責呀……”江岑拿過自己的外套蓋在睡著了的小孩兒身上，又拿過一瓶酒，用鑰匙輕巧地開起來，靠在窗邊獨自喝著。
    狗子倒是很乖，似乎早就察覺兩位主人之間氛圍古怪，推著餐廳專門給它準備的小飯盆縮到角落裏去了。
    很快喝完了一瓶，江岑又換上一瓶，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故意說給向暖聽，“你需要一段時間冷靜冷靜。”
    向暖聞言呼吸微微一窒。
    他其實沒有睡著，先前一直嚷嚷著“我的腦子很清醒”，是真的很清醒。他記得江岑說過的每一句話，也清楚自己說出的每一句話，隻不過言行有些不受控製，就像被禁錮在自己身體裏、看著另一個自己瘋狂發揮。
    江岑轉眼又喝完一瓶，麵色如常。慵懶地將酒瓶整整齊齊擺在桌腳下，他又抬手取了一瓶。
    “就這樣吧。明天我回學校。”
    無論小孩兒醒酒之後記不記得方才發生的事，他都不能繼續放任自己靠近小孩兒了。江岑自顧自喝著，不知是在勸誰。
    下定了決心，一直憋在心口的鬱氣似乎更沉重了。江岑心裏有些空落落的，但他堅信自己的做法是正確的。
    向暖聞言，仿佛萬物靜止，一切都失去了色彩和聲音。
    這是他最怕的情景。
    江岑喝得很快，小口小口地抿著，不一會兒就喝空了架子上的七個瓶子。
    餐廳放著舒緩的純音樂，向暖在溫暖的環境和優美的音樂籠罩下最終還是淺淺睡了過去。他頭枕著自己的胳膊，淚水毫無所覺地順著臉頰流下，打濕了一片衣襟。
    睡得淺，醒得快。向暖隻覺得眼皮沉重無比，腦海也是混混沌沌。
    “醒了？”江岑已經招呼服務生整理好了包廂，提著手裏的小籃子衝向暖搖了搖，“給你裝了點東西，知道你回去肯定喊餓。”
    向暖眨巴眨巴眼睛，一副單純懵懂的樣子，眼淚依舊吧嗒吧嗒往下掉。
    他在裝傻。
    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呢。
    為什麼要這麼體貼呢。
    會讓我更脫不了身的啊。

    作者閑話：

    向暖醉酒蹲地畫圈圈：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呢？
    秦光：因為他是渣男，中央空調！小暖你離他遠一點！
    江岑：嗯？我好像聽說有人兒科要掛科了？
    秦光（轉頭對向暖）：對你好當然是因為喜歡你啊！小暖啊，我們江少就交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