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江岑坐下不久，看到方才隔壁座位的兩個女孩最終還是鼓足勇氣去舞台邊找少年要簽名了。
    兩個人一看就沒什麼追星的經驗，先是在身上翻了半天發現自己沒帶紙筆，去前台借了紙筆，又扭扭捏捏半天不好意思去。
    最終，看舞台上少年起身準備走了，其中一個小姑娘這才急了，拉著自己的夥伴衝上前去。
    比起她倆的菜鳥行徑，年輕歌手的反應不遑多讓。聽清了麵前兩個人的要求之後，他怔了怔，而後確認了下，“我？簽名？”
    兩個女生不斷點頭，少年略帶疑惑地接過小紙條，在上麵寫下兩個漂亮的正楷。
    “謝謝、謝謝……”女生接過紙條，辨認清楚紙條上的字之後驚呼出聲，“你就是——”
    她的同伴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加油，你唱歌超好聽，我們支持你！”
    少年一臉莫名地看著兩人一個拖著一個離開，視線所及，不經意間看到中場位置有個人正托著下巴饒有興致地盯著自己。
    即使早就知道江岑在現場，驀然被抓了個現行的向暖依舊感受到自己臉頰上瞬間升高的溫度。
    他壓壓帽子，逃也似的躲進後台。在舞台與後台之間狹小的更衣室裏，少年先是掃視了一下自己的衣著，顫抖著手將襯衣的扣子全部扣好後，這才鬆了口氣，抱著琴不住地深呼吸，以平複自己的心情。
    他來了。
    他留下來了。
    他在等我嗎。
    聽了一晚上歌，江岑這才見到向暖第一眼。
    少年穿了件短袖襯衣，尺碼似乎稍微大了點，領口鬆了兩枚扣子，露出精致漂亮的鎖骨；衣服下擺亂七八糟紮進牛仔褲裏，再加上略長的頭發，戴著壓得極低的帽子，活脫脫一頹廢藝術小青年。
    別說，這裝扮還挺適合向暖的氣質。
    在更衣室逗留幾分鍾後，少年的心情終於穩定了些，急急匆匆抱著吉他朝後台溜，沒曾想剛到後台，就被酒吧的胖老板攔住了。
    胖老板啤酒肚圓滾滾，手裏拿著一盒潤喉糖，“小暖啊，後場的歌手剛剛跟我打電話說他酒駕被抓了，一時半會兒來不了，可能還得麻煩你撐撐場子……”
    向暖看向窩在沙發上睡得正香的向小金，又想到了某位還在場中坐著的難得一見的人，心裏一直有股衝動無處釋放，見此剛好答應了下來。
    胖老板高興極了，“這孩子真給麵子！放心，這幾天工資叔再給你翻一倍！”
    十一期間，工資已經翻倍，加上工作時間延長，向暖這幾天賺得十分開心，就連嗓子冒煙都阻擋不了他賺錢的動力。
    胖老板也是笑得滿麵桃花，向暖向來是他們酒吧的招財寶，不僅無形之中帶來了粉絲效應，或許是由於總是喜歡挑感情基調不那麼陽光的歌曲唱，在向暖駐唱的這段時間，他們酒吧酒水銷量也是直線上漲。
    胖老板招待好向暖，是雙贏的事。
    雖然已經唱了四個小時，但用了一貫的偷懶唱法，向暖覺得自己的嗓子應該還受得住。
    “挺多客人都走了……”胖老板拉開門向外張望了下，四分之三的顧客都已經離去。
    向暖的粉絲基礎還是很龐大的，節日期間設立的“借愁消愁”專場也收獲了很積極的反響，不少上班族每天專程踩著點來聽向暖唱歌。
    胖老板頗有些遺憾地咂咂嘴，“應該早點告訴你的。”
    向暖默然，抱著吉他又回到舞台上。他首先朝中場位置看去，江岑還沒走，坐在椅子上正低頭看手機。
    一下子，向暖感覺自己懸在心裏的石頭落地了，整個人無比踏實。
    胖老板跟著他一起出來，拿過話筒向大家解釋。
    解釋還是得老板來，才顯得有誠意，畢竟留下來的這一小部分人有不少都是之後那位歌手的粉絲，臨時換了人他們肯定會不高興。
    聽著老板的聲音，江岑抬起頭，正好看到少年向自己望過來的眼神。兩人視線在空中交彙，向暖耳朵又紅了，率先別開頭。
    他的視力在黑暗的環境下大打折扣，不確定江岑是不是在看自己，但他確定的是，江岑抬頭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害羞什麼、逃避什麼。
    又想迎上去，又怕迎上去會帶來他不希望看到的後果。
    “……大家如果有想讓我們代為轉述的，我們一定傳達到位，如果有實在想聽激情的、嗨歌的，那我們隻能說抱歉了……”胖老板不卑不亢地說著，“很抱歉給大家帶來糟糕的體驗，小店往後一定改進。對此有不滿的，酒錢全退。”
    胖老板拍拍向暖肩膀，“辛苦你了。”
    他肥碩的身軀在狹小的舞台上略顯艱難地轉身而去。看著他笨拙的背影，向暖目光閃了閃，把話筒安置到話筒架上，輕輕開口道，“最後四小時，老規矩，支持點歌，新規矩，種類不限。民謠、搖滾、嘻哈、爵士，都行。”
    說著，他在吉他上撥了把空弦，而後隨手彈起來，靜靜等台下的觀眾寫小紙條。侍應生們早在向暖再次入場時就做好了準備，此時按部就班地將小紙條分發下去。
    台下還是有一些騷動的。他們說是某個歌手的粉絲，卻又不像娛樂圈的粉絲那樣“專一”，對他們而言，更多的隻不過是找個地方喝喝酒、聽聽歌罷了。
    現在場上這位年輕歌手他們是知道的，唱得最多的是民謠和流行音樂，感情稍微澎湃一些的都從沒唱過。
    不是沒人點，而是點上去的歌也都是由歌手自己選，歌手從來沒選過。後來為了避免太多觀眾浪費點歌機會，這才成立了一套“點歌規矩”。
    規矩裏提示，歌手喜靜。
    沒想到這次倒是歌手主動提了搖滾與嘻哈。
    頓時，台下的觀眾們覺得自己賺了。
    很快，第一批小紙條被收上來，向暖隨手拆了一個，歪七扭八的字體寫著，“春天裏”。
    向暖：……
    他拿出胖老板提供的平板電腦，現場搜起譜子。
    他頗有些悲催地想著，看樣子，嗓子是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