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開學典禮的演出，樂團同學們需要穿正裝。
    作為從來沒有參加過正式交響樂團的菜鳥，向暖一件合適的正裝都沒有。正在大會堂門口徘徊著糾結是找喬之楠借還是找院長幫忙（總之絕不考慮江岑）的時候，院長秘書帶著一套嶄新的、連標簽都沒摘的衣服過來了。
    “院長找人專門給你定做的，大小應該沒問題，你回家自己試試。有問題及時向我反饋，我的手機號是13xxxxx。”
    院長秘書辦事向來幹淨利落，把名片塞到向暖手中，半句廢話也不多說，交代完正事轉身就走。
    向暖拎著衣服，神情淡淡，端詳了幾眼，就把衣服卷一卷塞進了背後巨大的書包。
    這是他的第二件正裝。
    自從小時候那次鋼琴比賽之後，向興果然沒再給他買過正裝。有的時候向暖要參加什麼比賽，或者向興路過服裝店看到了漂亮的禮服，都會小心翼翼地問向暖，要不要買一件？
    向暖的回答永遠是冷漠的“不要”。偶爾心情好的話，會附帶諸如“不劃算”“性價比太低”“比賽沒有要求著裝”之類的理由。
    在那之後的生活中，為了防止向興憑借出眾的審美亂買衣服浪費錢，向暖從來都是撿最簡單的衣服穿。夏天白T恤，冬天黑羽絨服，從小到大一直如此，樸素極了。
    向暖換上衣服，站在狹小的衛生間裏照鏡子。鏡子中的少年頭發已經及肩，略長的亂發亂七八糟朝各個方向炸著，零零碎碎的劉海擋住了眼睛，再加上一副要死不活的冷漠麵孔，整個人看起來又喪又頹，著實不怎麼好看。
    他拿過剪刀，低著頭，閉著眼睛手起剪刀落，哢嚓哢嚓。
    草草剪過幾刀，向暖用手掃掃碎發，再次抬起頭，看著鏡子裏終於露出了眼睛的自己。
    他其實都記不清自己上次照鏡子是什麼時候了。每次洗漱、洗衣服，他都沒有關注過鏡子裏的自己。
    “原來我已經變成了這樣。”
    他喃喃自語著，半晌，自嘲地笑了笑。
    “原來我是這樣的。”
    頓了幾秒，他又低聲罵道，“操，剪太短了。”
    開學典禮在周二，作為建校100周年校慶係列活動的開幕式，校方對此次開學典禮傾注了極大的資源投入和重視。開學典禮將全程在網絡上直播，還會有電視台記者前來現場觀摩。
    早晨六點，工作人員就已經陸陸續續來到大會堂。學生會組織部成員在舞台側場清點著桌椅板凳桌布話筒，被喊來做苦力的場務們認認真真聽薛陽講著“什麼時候搬桌椅、什麼時候撤桌椅、什麼時候上話筒”；觀眾坐席的分區已經分好，貼著指引牌，學生會活動部的副部長正拉著幾個學生誌願者，向他們介紹“老校友坐這裏、上麵的領導坐這裏、媒體人士坐這裏”；科技部部長及技術大神已經穩坐控製室，再次盯著活動流程一遍遍模擬著燈光、音樂和背景側屏PPT的放映；
    學校機關組織處的處長及幾位領導一大早也趕了過來，又是指揮又是安排，忙得熱火朝天。
    向暖本以為踩著六點半到的自己會是最早的一波，沒想到大會堂裏麵已經熱鬧地亂成一團。
    後台化妝間，作為參加此次開學典禮的最大團體，校交響樂團占了半壁江山。
    向暖毫不費力就找到了自己聲部的成員。那位平時戴著大大黑框眼鏡的小男生今天摘掉了眼鏡，傻乎乎的氣質瞬間削減。小男生已經換好了衣服化好了妝，頂著一張雪白雪白的麵孔站在後台入口處給後來之人做指引。
    “主持人？主持人在第一間……研究生代表在第一間……學生代表都在第一間……誒？向暖？”
    男生突然愣住。
    向暖穿著一身黑色燕尾服，簡單的線條勾勒出修長的身姿，白色禮服襯衣，黑色領結，襯得皮膚愈加白皙；蒼白的膚色在明黃色的燈光下帶上了些許溫度，略長的頭發在腦後紮了條小辮子，平時總是亂糟糟的劉海修剪地整整齊齊——不過就是短了點，露出冷漠的雙眼。
    短暫的怔愣過後，男生很快反應過來，“咱們部在第四間屋子，夏師姐找了她們係幾個師妹來幫忙化妝，你快過去吧。”
    向暖低低“嗯”了聲，沒有吐槽男生慘白的麵色和血紅的唇色，低頭走近第四間化妝間。
    抬腳走進房間的一瞬間，屋子裏看到他的同學們都怔了怔。隨即，一個留著短發、長著圓圓娃娃臉的小姑娘手上拿著一枚肉色圓盤狀物體衝他打招呼，“你好，是小提琴一部的同學嗎？坐在這邊稍等一下，馬上過來給你化妝~”
    小姑娘很自來熟，在給前一位畫眼影的時候抽空丟了個瓶子給向暖，“同學，我們人手有限，你可以先自己抹一下妝前乳和粉底液嗎？”
    向暖默默拿起麵前的瓶子，端詳著上麵印的一串串英文。
    GIVENCHY……
    什麼什麼什麼……
    完全不認識……
    壓根不會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