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周二中午，向暖到達大會堂的時間依舊是十一點五十。與前一天不同的是，舞台上已經聚集了一堆人，隱隱將某一個人眾星捧月般圍在中心。兩位老師坐在觀眾席第一排角落裏，一邊嗑瓜子一邊聊天，神態輕鬆而愉悅。
    那群平時恨不得排練兩小時遲到一個半小時的居然都提前到了，吃錯什麼藥了？
    中間那人絮絮叨叨在講什麼東西，向暖走得很近，直到貼到人群中才大概能聽到“調式”、“節奏”、“感情”之類的關鍵詞。
    大概在介紹樂曲相關的理論基礎吧。
    向暖在舞台側方找了張小板凳坐下，若有所思地看著裏三層外三層圍起來的人群。
    最外麵一層的圍觀群眾手裏拿著譜子向前探頭探腦，一邊因為聽不到而掙紮著往前擠，一邊又隨著人群一並發出恍然大悟的“噢”聲，跟著前麵的人一起點頭。
    向暖看得好笑，明明知道人多，還非要擠上去；明明什麼都沒聽清，還非要表現出一副你懂我懂的樣子。
    他的技巧天賦很強，但理論基礎很弱。之前跟著嚴馨學鋼琴是按“業餘愛好”學的，考級背的那點理論考完當場就能忘得一幹二淨。而且或許由於性子太寡淡，向暖本身對曆史或文學這些人文相關的東西一點興趣都沒有，從來沒有主動了解過。
    “好了，時間差不多了，剩下的下次有機會再講，大家先排練吧。”
    人群嗡嗡吵著向舞台各方散開，見向暖懶散地倚在台側，幾個小提琴二部的同學頗為尷尬地相互對視，避開眼神不去看他；倒是一部有幾個同學主動示好，向向暖招了招手，“開始排練了，過來吧。”
    向暖點了下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目光卻一直凝在被圍在中央的那人身上。
    個子不高，身材中等，氣質有點讓人討厭。
    那家夥衝向暖友善地微笑致意，隨即轉回視線，向著所有人道，“昨天有同學不在，我在這裏再自我介紹一下，喬之楠，鋼琴係研究生，新來的助理指揮，協助張老師、呂老師排練。不出意外的話，未來的每一次排練我都會在場，大家又疑問可以找兩位老師，也可以隨時找我。希望大家互相學習，一同進步。”
    他周身散發著一種很柔和的氣質，頗有種“言念君子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氣質，極易引起別人的好感。
    他再次偏頭看向向暖，這個滿臉寫著不高興、神情有些陰鬱的小孩，“向暖師弟吧？聽說了你的能力，期待你的表現。”
    向暖沒有理睬，自顧自拿出琴來開始擦琴，喬之楠也不尷尬，繼續招呼大家落座，安排今天的排練進度和注意事項。
    向暖不喜歡喬之楠。從好久以前他在人群中見喬之楠的第一眼就這麼覺得了——看上去好像溫溫柔柔、對誰都和藹可親，其實心裏冷漠極了，待人沒有半分真心實意。
    粉絲們舉著牌子大喊著“世界上最好的小喬”“給世界以博愛”“溫柔的你也值得被全世界溫柔以待”，向暖卻隻覺得好笑。
    虛偽。
    他戾氣很重，才不相信真會有什麼“博愛”“溫柔對待整個世界”的奇葩存在。
    ——或許，可以除了江岑？
    但他知道，他對江岑的好感完全來自於墜落至地獄之時，被那人救了兩次。
    他向來懶得虛與委蛇，開口說話又必然引起同學們瞎嚷嚷，索性就什麼也不說了。
    但凡音樂學院的學生都知道喬之楠有多牛逼，但凡與喬之楠共事過的都知道他做起事來多麼體貼他人、滴水不漏，無論男生女生，沒有人不喜歡喬之楠。
    如今新來這位確實有點斤兩的“首席”又開始對前輩不敬，二部以趙俊傑為首的幾個男生又開始蠢蠢欲動。
    向暖入列，身邊一個戴眼鏡的小男生壓低聲音提醒了一句，“趙俊傑他們昨天晚上找小喬學長不知說了什麼，回來之後就一直很張揚，說要親自把你打下去。”
    向暖冷冷調試著琴。
    小男生好心提醒，見他冷漠至此，也不再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