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向暖提著琴盒在校園裏逛了一早上。
    他之所以沒去上課，第一是因為作為一名高中在學校混了三年日子的“特困生”，他習慣自習，不喜歡和許多人聚集在一起上課；第二也是根本原因，那就是A大校園太大了，他又懶得問路，在藝術學院裏轉悠了許久都沒找到“第三教學樓語音43教室”在哪裏，幹脆放棄治療，在開學第一天選擇了參觀校園風景。
    轉悠了一會兒，向暖想到樂團那檔子破事兒，覺得自己有必要替老師們解釋一下，於是溜達著來到音樂學院機關辦公樓。
    樓門口的保安象征性地查了下學生證就把他放進去了。
    他知道這小孩了不得——不曉得是有多大的背景，上次院長副院長兩個人親自跑出去把他接進來，當時還要求他們所有保安在門口列隊歡迎，這種排場發生在一個剛入學的小毛孩子頭上，令他們記憶深刻。
    ——他們不知道，其實院長親自去接這小孩隻是因為他個人非常喜歡這小孩，把他當作自己的親孫子；副院長之所以跟著一起去，完全是出於好奇，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小孩能讓院長老爺子如獲至寶。
    ——至於列隊歡迎，完全就是安管處的那位頭兒，見院長副院長同步出動，以為這次要接的和平時一樣是大人物，於是引發了諸多相關人士對這小孩宏偉背景的揣測。
    誤會就這樣悄無聲息地形成。大家嘴上沒說什麼，私下裏卻都認定了小孩兒的不同尋常。
    機關樓裏空調開得很足，身上出了一身薄汗的向暖打了個哆嗦。
    院長辦公室在頂樓八樓，向暖一出電梯就聽到辦公室裏傳來中氣十足的笑聲。
    走得近了，看到院長辦公室門大開著，裏麵正副院長兩位老頭兒坐在會客的沙發上，一人手裏捧著一杯冒著熱氣的茶，嘴裏還叼著根煙，煙霧繚繞，邊抽邊聊，聲音壓得低低的，嘰嘰咕咕說兩句，隨即爆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
    向暖被兩位的氛圍影響到，嘴角也勾起小小的弧度。
    他輕輕抬手敲了敲辦公室的門。
    或許是因為他腳步聲太輕，兩位聊得開心的老家夥完全沒發現他的到來。
    “院長好，副院長好。”
    院長被突如其來的敲門聲驚得整個人顫了下，待透過煙霧看清來人是誰之後，他手忙腳亂地把煙從嘴裏拎出來，下意識地丟進麵前的茶杯裏。
    副院長看他這樣子，笑聲更響亮了。
    “老東西你笑什麼笑，你孫女來的時候你比我還慌！”院長笑著罵了句，一邊抬手招呼一邊起身開窗，“小暖，快進來坐。”
    向暖抬腳走進來，隨手把琴盒放在地上，去和院長一起開窗。
    “小暖還叫院長呢？你嚴伯伯要傷心嘍！”副院長也滅了煙，揮手打散麵前的煙霧。
    “你懂什麼，我們小暖向來講禮貌。”院長坐回沙發上，拍拍自己旁邊的位置喊向暖過來坐，他早就注意到向暖來時手上提著的東西了，“喲，買新設備了？C氏演奏琴？下血本了呀小財迷？”
    副院長也跟著打趣，“你嚴伯伯把他珍藏的嚴馨小時候用過的那把古琴都翻出來了，讓張老師拿去給你用……”
    空氣突然安靜，副院長察覺到自己說錯了話，低頭掩飾地端起茶喝了口，結果被燙得“嘶嘶”好幾聲。
    向暖冷冷道，“那琴是我爸買的。”
    “我就說麼你個小財迷怎麼可能舍得花那麼大價錢去買那麼華麗的牌子。”院長端起茶杯也想喝茶，卻發現杯子裏丟著個煙頭，隻得作罷。
    “那剛好，我那琴是給小孩子玩的，完了讓張老師送回來就行。”
    張老師就是樂團的負責老師。
    向暖不知道該說什麼，隻得幹巴巴道，“嚴老師的琴……應該作為珍藏品。”
    副院長見氛圍不對，趕忙岔開話題，“你這水平倒也駕馭得了C氏，看不出來你爸還挺懂行啊？”
    “你懂個屁，”院長懟起副院長來幹勁十足，“C氏算什麼，小暖早晚把你保險櫃裏那把老古董逼出來！”
    談及向暖，兩位院長神情都放鬆了許多。
    “小暖這天賦，嘖嘖，過兩年估計樂協沒咱倆什麼事兒了。”
    “那可不。哎對聽說你那個大徒弟最近回國了？”
    向暖插不上話，坐在一邊盯著足尖發呆。
    “你說小喬啊，剛回來，我讓他先幫著盯盯樂團，小張小呂老師當久了，和娃娃們搞不到一起。還得小喬來。”
    “小喬這孩子，嘖嘖，前兩天我讓他找幾首適合開學典禮的曲子，他給我找了六十首，按調號長短難易程度還有傳唱度算了個推薦指數，按推薦指數排了個序號。當時小張和小呂都在，哈哈哈當場就被那孩子嚇呆了。”
    “小喬做事一直周全。不愧是被郭主任荼毒了本科四年的最大受害者。”
    兩人說到這裏，又是一陣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