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從樓道出來，江岑得以觀察到向暖的真實生存環境。
    向暖家住在二樓，雖然空間小了點，但幹幹淨淨，布置得協調有序。家裏幹淨整潔根本想象不到院子居然如此破破爛爛……
    單元樓的垃圾道泛著酸臭味，不知多久沒清理過；一出樓門，地磚凹了個大坑，前幾天下暴雨，大坑裏積了不少水，這兩天倒是天晴了，水坑裏水不斷蒸發，烏漆嘛黑的髒東西不斷濃縮……
    院子裏幾個小孩兒嘻嘻哈哈大聲笑著跑來跑去，時不時踩到某些不穩定的磚塊，嗞起泥水，濺得滿身都是。
    樓道正對麵一排平房，房門口擺著輛燒烤和關東煮的小車，油黑發亮，看起來十分衛生不過關。
    出了院子，江岑很快認出這是他們那群狐朋狗友常來擼串的地方——不過他們通常都是晚上來。後麵不遠處就是酒吧一條街，半夜燈紅酒綠，白天大門緊閉。
    早餐車上傳來包子和油條的香氣，巷子兩邊的鋪麵裏傳出“三塊錢一斤三塊錢一斤便宜賣咯”的叫賣聲，明媚的陽光透過稀疏的幾棵樹灑在地上，這是一條充滿煙火氣息的小巷。
    江岑心說，那凶巴巴的小朋友倒是長了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
    “光光啊，醒了沒？”
    “誰啊……臥槽江哥？你跑哪去了！電話也沒人接，人也找不到，朱朱都急哭了，就差報警了。”
    江岑幹咳一聲，“到朋友家休息了下，我手機沒電了。這會兒回學校。”
    “趕快回來吧江哥，我去和他們說一聲。”
    不知為何，江岑總覺得秦光的聲音有點陰惻惻的。
    掛了電話，小賣部裏那位滿臉橫肉燙著大卷發的阿姨嘴角一努，“兩毛。”
    江岑一摸口袋：完了。
    現代人遭遇的最大危機——沒帶現金+手機沒電。
    看他像是準備打霸王電話的樣子，阿姨表情明顯嚴肅了起來。
    “阿姐您看這樣行嗎，”江岑腆著臉，“我手機沒電了，等我充上電我跟我一朋友說，讓他來幫我把錢墊上。”
    “喲嗬，你朋友，”阿姨臉上肥肉顫了顫，扯出個不懷好意的笑，“你哪個朋友？叫什麼名字？”
    江岑心裏默念了幾句sorry，帶著如花般的笑臉就把向暖給供出來了，“向暖。”
    阿姨表情瞬間鬆懈，“得了吧，逗你玩呢，沒錢就沒錢，兩毛錢小事情，你走吧你走吧。”
    “哎嘿，謝謝阿姐！生意興隆啊！”
    江岑光速逃開。
    小賣部裏阿姨看著他飛逃而去的背影，沒忍住撇撇嘴，“一把年紀了還阿姐阿姐……現在的小年輕可真肉麻。”
    嘴裏一邊念叨著，她一邊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沒忍住嘴角上揚，“阿姐你個鬼哦。”
    江岑吃飽喝足養精蓄銳，邁著瀟灑的步伐，還沒進校門就看見前麵遠遠的一排人堵在路中間，正中那個紮著高高單馬尾的女生手裏還提了根棒球棍，旁邊四個男生個個拗著帥氣的pose。
    江岑放慢了腳步。
    江岑緩緩轉過身換了個方向。
    江岑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溜走。
    “臥槽！江狗！”
    朱朱咆哮一聲，拎著棒球棍第一個衝上前來，“江狗！納命來！”
    江岑轉身就跑。
    “別跑！”
    王韜作為校籃球隊主力，爆發力極強，瞬間就追了上來。
    身後薛陽、秦光、宋博文一字排開，朱朱拎著棒球棍氣勢洶洶地跟在後麵。
    身邊幾個新生沒見過如此恢宏的氣勢，駐足圍觀，被自己的夥伴扯扯衣袖拉走。
    沒跑幾步，江岑就被逮住了。
    其實江岑也是意思意思，沒想真跑。
    王韜踮腳扯著江岑的衣領，他比江岑矮半個頭，畫麵看起來有點滑稽。
    “江狗！你跑到哪裏去了！”朱朱一下一下敲著棒球棍，頗有種黑幫女大佬的凶殘氣場，如果無視她略微發紅的眼眶的話。
    不知為何，江岑突然想到了那個漂亮得不成樣子，卻滿身戾氣神情陰冷的小少年，一邊掂著手裏的炒勺一邊麵無表情說著“讓他有來無回”的小少年。
    “老實交代！”
    “坦白從嚴，抗拒更嚴！”
    “三年起步，五年不長！”
    江岑笑著，“各位大俠聽我解釋——”
    朱朱揚起棒球棍，“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我今天就要為民除害，打死你個——”
    話音未落，突然一道黑影閃過，朱朱“啊”了一聲，棒球棍哐當掉在地上。
    “不好意思借過一下。”
    一群人側頭看去，隻看到一個纖瘦的背影從拐角閃過，帽子壓得很低，完全看不清臉。
    “臥槽，”朱朱抱著胳膊，“什麼人你們看清了嗎。”
    “沒看清。”薛陽幾人對視一眼，紛紛搖頭。
    “不認識，反正不是咱們院的。”
    “新生嗎？看起來很小。”
    “不是新生吧，新生能有這麼拽？”
    “咳，”江岑打斷他們，“朱朱你胳膊沒事吧。”
    “啊，應該沒事，”朱朱撩起衣袖，小臂上一道深深的紅印子，“臥槽，剛剛發生了什麼，我為什麼什麼都沒看到。”
    她抬手碰了碰紅印子，後知後覺地感受到有點痛，輕輕“嘶”了聲。
    “我寢室有膏藥，等下拿給你吧。”江岑又抬頭深深看了眼方才那人消失的拐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