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天下棋局  005 何以解憂?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17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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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懷與薑束對坐與案前,兩人麵前皆放著一隻玉碗。
    一隻瑩白玉手提起了那紅褐色的大肚子酒罐,掀開塞子,酒香就漫了滿屋,案上竟無酒壺,潺潺的酒水從酒罐中溢出倒進碗裏,因為罐口過大,碗口略小,有酒灑了出來。灑在桌案上,灑在客人與主人的衣衫上。
    待倒完了酒,薛懷將酒罐放在地上,朝著對坐的薑束說:“俠士請。”
    自薛懷拔塞倒酒,薑束的目光便一直隨著他的動作停動,如今方才收回了視線,端起案前的玉碗,朝薛懷麵前的碗上撞了一下,仰頭將碗中酒一飲而盡。他放下酒碗,將那玉碗拿在手裏翻轉輕看,輕聲道:“竟是杜康。”
    薛懷飲盡杯中酒,將手中玉碗輕輕放在桌案上,又提起了腳邊酒罐,撩袖倒酒。
    “杜康如何?”
    薑束傾身將他手中的酒罐子奪過來,把手中玉碗扔在案上,偏頭衝他一笑,道:“不如何。”
    說完,竟提起諾大的酒罐子,仰頭張口,對著罐子喝了起來。
    酒水打濕了他的下頷,順著脖子往下流,沾濕了衣裳前襟。
    薛懷看著他大動的喉結,輕輕提了提唇,麵容有瞬間的柔和。
    他這一下子,怕是喝去了半罐子的酒。
    薑束放下酒罐,抬手用袖子抹了抹嘴,爽快的歎出一聲來,那雙被酒染醉的晶亮的眸子看向薛懷,呲牙笑道,“商人,既是解憂之酒,便該這般喝。”
    “薛懷受教。”
    薑束便把手中的酒罐子遞過去。
    薛懷看著那遞到他麵前的酒罐,沒有伸手去接,而是拿起自己案前的玉碗,朝那酒罐上撞了一下,然後將碗中酒飲盡,抬眼看著薑束,緩聲說:
    “隻是薛懷無憂,飲酒便是飲酒,尋樂而已。”
    薑束放下了手中的酒罐,突然湊到案前,細細的看著薛懷,他用醉眼打量了薛懷許久,才說:“商人,你當真無憂?”
    “薛懷之憂,非杜康可解。”
    薑束側身癱坐在案前,手臂支在桌案上,瞧著薛懷,癡癡地笑。
    “果真是商人,當真狡猾,一會子說無憂,一會子又說此憂非好酒可解,哪句可信?”
    薛懷不答,隻問,“俠士呢?何憂之有?”
    “我同你說過我的姓名,叫我薑束。”
    “薛懷不敢直呼殿下其名。”
    “不敢?我卻瞧你不像膽怯鼠輩,薑原你尚且不放在眼中,隨意戲弄,何況區區薑束?”
    “殿下何意?薛懷不懂。”
    “不懂?”薑束身子微微前傾,一手圈著酒罐子,一手放在桌案上,“南郡難民湧入多日不見你借銀與陳有瑜,偏偏武陵難民剛到建康,你便拿出三千兩與陳有瑜定下五日之約。不就是要引薑原來南郡向你借銀?武陵難情一平,便少不了你薛懷之功。或者,你要的根本也就不是功名,而是薑原。嗬,薛安之啊,多大的一個錢罐子,薑原羽翼未豐,如今嚐到了甜頭,便不可能把這錢袋子往外推。”
    薛懷麵帶淺笑,垂眸不語。
    薑束看著他,輕輕皺起了眉頭,“可你要想助薑原,要想讓薑原把你納入羽翼之下,有得是更簡單的法子,大可直接上門送銀,為何繞這麼大一個圈子?”
    “殿下。”薛懷抬眸,神色淺淡溫和,“薛懷是商。”
    “商又如何?”
    商,就得用最少的銀子換來最大利潤。
    薛懷輕輕搖了搖頭,不再多言,隻說:“殿下既然是來討酒喝,喝酒便罷。”
    “可你與我喝杜康。”
    “杜康亦是酒,它雖不能解薛懷之憂,但可解殿下之憂。”
    “我何憂之有?”
    “殿下聰慧,聰慧之人,自然憂思眾多。”
    “嗬,薛安之,你在我哄我罷。”
    薛懷笑而不語。
    薑束看他許久,提起酒罐子吞酒。
    待他喝夠,薛懷才說:“殿下既然不平,為何不爭?”
    薑束輕嗤出聲,“當真是個膽大狂妄的商人,薛安之,大祁以言治罪,可死過不少人。”
    “那就懇請殿下恕了薛懷妄言之罪。”
    “那便恕了你妄言之罪。”薑束抬起手裏的酒罐子,為薛懷倒酒,“你知我不平,可知我為何不平?既怨我不爭,可知我為何不爭?”
    “薛懷不知。”
    薑束看著他,那雙眸子像是湛亮如晨星,窺不見一絲迷離醉態。
    都說祁安王愛酒成癡,時常搜集天下好久藏於府中,飲酒度日。曾有名士慕祁安王風度才名,上門拜訪。一年登門三次,竟未見祁安王有一日清醒待客。
    坊間便有流言,說這愛酒成癡的祁安王,一年之內,有半載都是醉在酒缸子裏的。
    可這溺死在酒缸子裏的祁安王,真的醉過嗎?
    “我已準你妄言無罪,為何你反倒不談了?薛安之,何妨一醉?”
    對坐的兩人視線交纏,薛懷望了好久,終是幹了碗中酒,歎道:
    “往日會友,多是找我討茶喝,殿下倒成了第一個向薛懷討酒的人。”
    “今日你對坐之賓,是薑束。”薑束又為他滿上一碗酒,“薑束,字子放。”
    子放。
    薛懷垂眸,舌尖微動,這兩個字從心裏,漫上喉頭,牽動了舌尖止於唇畔,終究沒有念出聲來。
    夜風透窗而來,吹散了神思。
    沒有讓展和再點上爐火,這夜有些涼得過分了。不過涼些也好,涼一些,那些不必要存在的溫情就可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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