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六十八應是小兒無賴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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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上的小窗鬥轉星移,夜色濃鬱,星光璀璨。
沈夕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翻轉身子,頭腦漸漸清明起來。
他頭發中夾雜著幾根幹草,此時有些瘙癢,便伸手拿了下來。牢獄中安安靜靜的,他坐起身子,見荀嘉木已經躺倒在另一邊的草堆中睡著了。
他睡顏安靜又恬靜,清秀的臉有些蒼白,頭發也毫無約束地散亂著。
沈夕就靜靜看著他,眼中神色莫測。
良久,他道:“係統?”
係統立馬蹦了出來:【哎。】
“給他用一個清心劑吧。”
【好噠。已經用上。】
沈夕見荀嘉木睡夢中,眉宇之間好像稍稍鬆懈了那麼一點,收回了視線,細長的手撈起一根幹草,百無聊賴之下又有點困意。
當他眼皮將落未落之時,卻突然聽到遠處傳來一行人的聲音。
來人很多,腳步錯綜複雜,沈夕聽了老半天也沒有聽出什麼花樣來。他索性將自己整個人都埋到了幹草堆裏,纖細荏弱的身軀因為牢獄中的寒氣中微微發著抖。
他們走到這邊,沈夕隻聽到一個人諂媚的聲音道:“大人,那獻祭的小崽子,都在這裏了。”
沈夕微微撇頭,視線中出現了一方黑色衣角。順著衣服向上看,掠過瘦削但不單薄的胸膛,精致棱角分明的下頜,映入眼中的是一張再熟悉不過的俊美麵孔。
那人察覺到沈夕的視線,轉了身子朝著這邊的監牢走來,黑色衣袂紛飛,行走間衣帶當風。
他轉頭看來,兩人的雙眼對上,一個漆黑,一個通紅,跨過木樁釘起來的牢籠,視線相觸相容,竟有種一眼萬年的感覺在裏頭。
跟著沈硯的矮胖男人躬下了身,眼角掃過沈夕蒼白虛弱的精致臉龐,劃過一絲了然。即使是魔尊,不還是被美色所誘惑,剛從正道那幫人回來,就急匆匆到這裏來找人了麼?
沈硯不知道他身邊的人在想些什麼。他沉著臉,看著麵前牢獄中虛弱到極致的少年,難耐心中微妙的起伏。
他剛剛從太淵門那裏找來了沈從清的遺體,那人安靜沉眠的蒼白臉龐好像是詛咒一般,讓萬般悲痛齊齊刺入血肉,隻留下心髒中荒蕪的千瘡百孔。
他鬱結於心,不知怎麼再也待不下去,不知不覺便走到了這片土地。到了這裏,他又想起了祭壇上那個為他解綁的少年,鬼使神差的,便想要來看看他。
如今看到了,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幹什麼。但是看著他好像生了病似的發紅的冶豔臉龐,心裏不知為什麼便生出幾分憐惜來。
沈硯暗暗唾棄自己,將自己看到少年後產生的微微波動壓到心底,扭頭朝身邊的男人,吩咐道:“將他提出來。”
男人了然諂媚一笑,揮揮手讓幾個獄卒上前,幾個高大的身影走出,一人拿了鑰匙打開門,其餘的兩人走進了牢獄中。
沈硯看著兩人身上不知道是怎麼來的汙漬斑點,眉頭皺了皺,啟唇道:“罷了,我來吧。”說完,他就朝著門內走了去。
兩個獄卒停下伸向沈夕的雙手,朝身後的男人看了看。男人朝著他們兩個使了眼神,他們便收了手朝後退了一步,沈硯穿過兩人,走到了沈夕跟前。
他伸手,將這具瘦弱的身軀摟進懷裏,輕飄飄的竟然沒有多少重量。沈夕躺在沈硯懷裏,和沈硯對上了眼,虛弱道:“還有木哥哥……”
他說著,伸手指了指那邊睡得正熟的少年。
沈硯眼神都沒有給荀嘉木一眼,抱著沈夕離開。後麵的兩人自覺地將荀嘉木抬了起來,跟著沈硯出去了。
一旁頭發披散著的男人晃晃自己手中的酒壺,嘩啦嘩啦的聲音響在耳邊,他嘴角微揚,開口仰頭喝了一口酒,咂咂嘴。
男人沒有管那邊仍然諂媚著的矮胖男人,他朝著同一房間的人道:“兄弟,來一口?”
躺在門前的人扒拉一下自己滿頭的虱子,翻了個身,聲音沙啞道:“來一口。”
沈夕被沈硯一路抱到了外麵,沒過多久便被帶到了一間很大很大的房間內。他因為得了風寒還有些昏沉,模模糊糊感到沈硯將他放到了床上,黑影在他麵前晃動,他能聽到沈硯向下人吩咐給他找些治療風寒的藥物,等了一會有一個大手將他整個人扶起來,朝他嘴裏喂苦兮兮的藥湯。見他閉口,點了他的穴位,直接灌了下去。
沈夕眉頭因為苦味而皺了起來,他暗暗在心裏埋怨沈硯粗魯又沒有耐心的喂藥方式,心道若是沈硯知道他就是沈從清,還不知要怎麼尊敬崇仰呢。
而一旁的沈硯也有些不自在。
要說他這個人,從泥濘地裏爬出來,又被千嬌萬寵長大,從小冷心冷清,萬般感情缺失,偏隻有沈從清這一人能被他放到心上。而現在竟然隨著自己的心意,將這身量嬌小的少年一路抱到了魔宮裏麵,還頗好心地讓人給他治病。他做完這一切,自己都有些驚奇起來。
但是他明白,救這少年隻是自己一時的興致到了,如今將人帶到了這裏,他便再沒有了留下的意願。沈硯招來旁邊的侍女,將還剩半碗的藥碗遞給她,指指床上還有些迷糊的沈夕,對她吩咐好好照料著他,便緩步走了出去。
他穿過無數簷牙高啄的亭台樓閣,朝著最中央的一座宮殿走了過去。
走進偌大的寢室,他躊躇幾下,轉動書架上安置的饕餮銅雕,轉身走入了顯露出的密室中。
悠長的小道延伸,溫度漸漸低了下來。沈硯走了一段距離,方才來到了石門緊掩的一間小室。
他推開門,不大的室內隻在中央擺放著一張玉床,向外麵冒著滾滾不絕的白色寒氣。石床中央躺著一個穿著白衣的青年人,他身體修長勻稱,麵上空空,露出道道猙獰皮肉翻卷的傷疤,可怖極了。
沈硯落下輕輕一吻,繾綣情深,眼中含著溫柔和痛楚。
他那日存了死誌,想著獻舍了魔尊完成畢生夙願,抱了再也不能看到沈從清的念頭,心中悲戚。
可是誰能想到,原來魔界千戶萬喚的魔尊,竟就是他自己。
像是一個笑話般。沈從清為了不讓他被帶走,身隕於東鼇之海秘境。而他撕心裂肺之後,竟發覺自己是殺父仇人的幫凶。
沈硯又低了頭,薄唇輕觸沈從清冰冷蒼白的額頭,上麵的傷疤好像活了一樣,放到沈硯眼中顯眼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