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五十二應是小兒無賴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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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漸暗了下去,守著中間不肯離開的修士也漸漸感到了疲憊,三三兩兩地在周邊找了地方歇腳。
沙漠中的天空變成了濃重的墨藍,遠處竟也閃耀出點點星光,若不是時不時刷刷存在感的海中生靈,恐怕很容易讓人混淆這海底和陸地的區別。
夜色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越來越深重,聚在這片土地的幾百修士也漸漸地感到了疲乏。畢竟辛苦趕路了一天,其間獵殺野獸、逃離危機不少,現在這麼多人圍在一起,多少有些放鬆。又想著還有這麼多人預警,自己也不會有多少危險,大多數人就緩緩閉上了雙眼。
而沈從清無疑是十分清醒的那一類人。比起其他人在秘境中的危險重重,沈從清根本就沒有花費多少力氣。所以即使如今困意來勢洶湧,他的第一反應不是鬆懈,而是因為感受到了詭異的警惕。
他暗暗定了定心神,用力掙紮著想要將猶如千斤重的眼皮張開,卻在下一秒,被一股更濃重的困意擊中。他的意識還要掙紮,卻像是溺水的人,被那隱藏在平靜中的危險狠狠拽入無盡的深淵。
在這具身體裏的沈夕的意識並沒有收到影響,卻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這殼子逐漸進入沉睡。他在清醒中無奈極了,但又懷著對這往生境的好奇,於是他又鑽進了殼子裏,準備看看這往生境是個什麼玩意兒。
夜色更暗了,中間普普通通的青銅鏡微微閃爍,光線柔和。被光線照著的眾人齊齊陷入詭異一致的沉睡。
若是仔細觀察,便可發現,熟睡的人身上普照的光哪裏是什麼鏡子光,分明是一條條極細極細的絲線。
密匝的絲線一頭入鏡中三分,一頭,朝著眾修士雙耳孔洞中浮動。
————
“喂,有人麼?”
“有人麼——”
“人麼——”
“麼——”
“這是哪裏?”
“是哪裏——”
“哪裏——”
“裏——”
再次收到了遠處綿延不絕的回響,沈從清隻好止住了話,放棄了和人交流的念頭,開始上下環顧自己所處的空間。
沈夕環顧四周,唯一映入眼簾的隻有一種顏色——白。還不是那種有棱有角的白,而是空濛濛一片,叫人辨不出方向的白。
他驚異地發現,現在漂浮在這片白色世界中的,竟是自己原本的模樣。他身上仍然穿著本源世界中的一襲紅衣,衣裳邊角處的繁複繡紋精美又奢侈,頭上三千青絲未束,墨發飄灑下格外瀟灑。
他往前走,穿著黑色磐龍靴子的雙腳踏上了實地,而兩側的景象沒有分毫變化。他又隨意挑了個方向走,卻也沒有看到兩側的白色有分毫變化。
周身的這片白色空間好似無邊無界,又好像可以在踏下下一步後就終止無盡。走著走著,便很難分清是這白色擁簇了自己,還是自己本就屬於這無窮無盡的白色了。
若換了其他人,走在這好似無窮盡的白色中,即使不崩潰也極有可能被這故弄玄虛的場景弄得心情鬱卒,十分不美好。
但走在其中的沈夕卻沒有一絲的焦躁,他隻是緩步徐行,在這無邊的白中也生出漫步觀花賞月的閑適慵懶。
紅衣墨發的青年徐徐走在無限延展的空間裏,步步輕緩,不驕不躁,好像在下一秒就可信手摘下樹枝上的瓊花,在漫天花雨下展眉微嗅,孤芳自賞。
突然,這無限的白自他麵前橫橫分開,像是被刀斧劈裂般的斷口,然後有墨色如暈染般沉澱下去。
極清靈,極緩慢,像是水墨滴到池水中的蕩漾,層層次次,一方挨著一方。
墨色漸漸凝實,沈夕腳下的土地隨之變成了黑色。
他接著走,腳下的黑色凝實得更快了。
突然,黑白交界處的一縷墨色,宛若帶了些許頑劣的情緒,於白色接踵的邊界處變得晃晃悠悠起來。
“它”仿佛在踏著沈夕的腳步點子,一點點,顫巍巍,向上蛹動,向上生長。
沈夕伸出骨節分明的手,劃向麵前不老實的黑色氣體,但卻隻劃到了空氣。那黑色的一小團,仍是艱難地、小心地,努力朝著上方白色湧去。
這像是一場進度極為緩慢的默劇,觀者不停下他永遠行動著的腳步,戲子也不管台下注目,如花舒展身體般地舒展著自己。
終於,“它”顫巍巍脫離了下方濃重的黑,身子變得輕快起來,形似雀躍地在一片白中遊蕩,顯眼又引人。
“它”快樂地在白色中遨遊,小小的一團肆無忌憚地在上方的潔白中留下自己驕縱的身影,“它”行動之間好像擁有這世間最為純粹的幸福和歡樂。
沈夕靜靜看著在自己麵前蹦躂的“它”,仍是沒有停下步伐,嘴角卻無意識勾起,露出了淺淡輕鬆的笑。
接下來的變化就漸漸變得十分迅速了,紛雜繚亂。先是大地,然後是花、草、樹,後是人,之後出現了亭台樓閣,到了最後簡直就看不清幻化出了什麼,景色變化掠出了殘影,隱隱隻能看到滿城的花開和花謝,讓人眼花繚亂。
景象變化的同時,“它”也一直在這變化之外遊蕩,想要進去,卻總是被無形的屏障隔開。隨著境界慢慢變得宏大,境界中逐漸開始散發出絲縷的黑氣,被一直在外的“它”吸去,“它”變得漸漸壯大起來。
終於,在“它”的又一次撞擊之下,境中的景象恍惚了一下,緊接著這境便收容了“它”,然後“它”直接消失在了無邊無界的世界宏圖中,再也找不到蹤跡了。
沈夕突然沉眉,感受到了從眼前境界中發出的哀鳴。聲聲泣血,字字悲戚,讓他從心裏感受到了一股痛意,隻短短一瞬,卻在瞬間讓他痛得冷汗淋漓。
就在這時,沈夕眼前景物一邊,像是沙子般被人抹去。浮現在眼前的,是昏蒙蒙的天地。
土地綿延千裏,讓人看不見邊界。堆積的白骨成山,將這四方天地都染上了一層血色。天中烏雲密布,倏忽閃電匆匆,雲層中隱隱露出無邊血色。
像是惡鬼怒號的阿鼻地獄。
中間有一人身著獵獵紅衣,他腳下是繁密古樸的大陣,讓人看一眼便不能忍受其中蘊含的天地法則,威力十分。
那紅衣人仰頭,望著頭頂烏雲陣陣的天空,向身下的陣法傳送靈力,古樸的陣法漸漸開始啟動。
腳下變得越發明亮,那紅衣的青年身形化作了流光,從下到上在這片天地之中漸漸消逝。
突然,畫麵中闖入了一個黑衣的男子,他背對著沈夕,持著手中劍,麵向那紅衣人吼叫著什麼。
紅衣人的胸膛已變得如同碎片般殘碎,但他仍是笑了笑,淡淡說了什麼。
轉眼間他便消失地無影無蹤,天地之大,那黑衣的男子竟是無法尋找到哪怕一方他存在的痕跡。
悲壯,絕望。
同樣的畫麵也出現在了另一個空間中。
畫麵前的少年呆愣愣地盯著紅衣人消逝的地方,久久不能回神。
他捂著胸口,感受著裏麵刀削般的疼痛。精致漂亮的眉眼因為痛意皺縮在一起,即使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他仍是感覺呼吸困難。
那是誰?
他想,怎麼會這麼痛?
翻江倒海的疼痛驟然襲來,他捂著胸口跪倒,雙手分開撐起了地麵,頭上冷汗直流。
極致的苦痛不期而至,他眼前一黑,意識終於陷入了真正的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