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月色正濃，小樓外的結界忽然浮現一絲波動，床上的鳳瑾年金眸一睜，垂頭看了眼像八爪魚般纏在自己身上的柳燁澤，他也不知是在做著什麼美夢，時不時還發出”嘿嘿”的傻笑。
    鳳瑾年空寂的狹長眼眸掠過了一絲連他都未察覺的無奈與寵溺，輕輕掙開他的禁錮，披上外袍，向小樓外的一處小樹林走去。
    “你來了。”鳳瑾年薄唇微啟。
    樹林中，一人背對著他而立。
    “你知道我會來？”
    那人回身，赫然是許久未見的閔月寒。
    “我說過，除了我，沒人能幫他。”個把月不見，閔月寒明顯消瘦多了，身上深褐色的校袍不知為何褶皺髒亂，不複以往一絲不苟。
    等等！
    “你怎麼穿著煉器師分院的校袍？”鳳瑾年意識到不對勁。
    魂師分院校袍與屬性顏色相襯，煉丹師分院是紅、藍相間，陣法師分院為紫色，煉器師分院則是褐色，深褐色是煉器師分院最低等學員才穿的。
    閔月寒臉色明顯一僵，縱然不甘又如何？失去魂力的他沒被學院開除已經算是看在閔修的麵子上，當然不可能再留在魂師分院裏，這次回來已被第一時間安排進了殘月集中營。
    再看鳳瑾年身上淺褐色的校袍，當真是諷刺。
    鳳瑾年也很快想明白了這一點，知道了他這一身的傷從何而來，但他沒有半點憐憫，他沒在這時候補一刀已經算好了。
    “有什麼條件？”閔月寒開門見山，不再耽擱。
    “告訴我，你所知的一切。”鳳瑾年拋出早想好的條件。
    “好！”閔月寒爽快的答應，麵無表情的補上一句：“你得先救我哥，我信不過你。”
    “巧了，我也不信你。”鳳瑾年微微勾唇，狹長的桃花眼裏帶著幾分促狹的笑意，“何況，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談條件？我想知道的，我總有一天能知道，就不知你那好哥哥能不能等到那一天了。”
    閔月寒眸光一寒，雙拳在身側握緊，與鳳瑾年對視了一會，最終還是率先敗下陣來，有氣無力的問道，“你想問什麼？”
    “為何一口咬定我就是鬼族，你究竟是誰？”
    “我和哥哥本不是這片大陸的人，我們來自……仙界。”閔月寒娓娓道來，事情果然和鳳瑾年想的一樣沒那麼簡單。
    閔月寒和閔月笙是一對雙生子，父親本是仙界仙主，三萬年前仙界動蕩，為了讓他們逃過一劫，仙主用轉生石將二人送下界，輾轉曆經了不知多少世，這一世他的封印開始出現鬆動，以至於他自幼噩夢纏身，六歲那年終於爆發，意外的恢複了部分記憶。
    後來，仙界之門封閉，已有三萬年再無魂修飛升，越來越多的高深法門隨著強者的隕落而失傳，銀豐大陸才會衰敗成如今模樣，各項職業都無法到達登峰造極的地步，尤其是煉丹術、禦獸術。
    之所以會出現那場動蕩，簡單來說：懷璧其罪！說句更不好聽的，就是某些人見他父親仙主之位坐久了，想自己上去坐坐。
    至於判定鳳瑾年是鬼族，那是因為他的紫炎其實是鬼族的幽力，鬼族同樣有自然屬性之分，由於吸收的是異於常人的煞氣，呈現紫色。
    而閔月寒當時所用的是仙力，呈白色。
    “那我來這裏究竟是巧合……”還是這具身體的生父母並非普通人族？
    “當然不是巧合！”閔月寒聽到了他的低聲喃喃，“我知道你不是真正的鳳瑾年。”
    “哦~那你說我是誰？”鳳瑾年麵色不顯，閔月寒卻看見了他背在身後的手紫光一閃。
    “神族與鬼族禁忌所生的罪惡之子。”
    金光是神族才能掌控的神力，銀發正是神族的象征。
    除此外，隻有鬼族天生紫發、紫眸。
    銀發紫眸的鳳瑾年，就是一個異數，一個不容於天地的異數。
    “你在開玩笑嗎？”鬼族離不開鬼域，神族無法進入鬼域，這兩個種族如何互通？
    難不成，他是別人夢裏生出來的？
    “太清界一直流傳著一個傳說……”
    據說當年一名神族與鬼族跨族相戀，並誕下了一個禁忌之子，遭到了神族的瘋狂追捕，被迫逃下人界，可惜還是被發現了，動靜之大驚動了上一任仙主，於是下界查看，意外獲得神族異寶，這就是三萬年前那場仙界之戰的導火索。
    那件事發生在十幾萬年前，孰真孰假眾說紛紜，反正閔月寒是不信的。
    仙界天書有記載，神族各方麵都位列巔峰，唯獨無法孕育子嗣，全靠一棵神樹繁衍種族，他們將其稱之為母樹。
    母樹三萬年開花，三萬年結果，九萬年才誕下一名神族，因此神族的人數屈指可數，均為陽性，無法自己生育，也無法使其他種族孕育。
    傳說中，那名罪惡之子卻是神族孕育而生，這明顯與天書記載相悖。
    天書是仙族立根之本，記載著許許多多不為人知的秘辛，什麼都可能出錯，唯獨天書不會有錯。
    直至仙界之戰結束前夕，他偷聽到父親和族中長者提及此事，才知罪惡之子是真實存在的，而且已被那名神族用秘術送走，流落異世。
    “你又怎麼確定我不是真的鳳瑾年？”
    閔月寒抿唇。
    他和閔月寒是閔家家主正房所出，屬嫡子，頭頂還有兩個庶出兄長，因此閔月笙排行老三，閔月寒排行第四。
    鳳瑾年這具身體的母父淑妃名為閔冬生，閔家直係庶出二公子，閔家主的陰月弟弟，也是閔月笙兩兄弟的小姑。
    當初，原主在禦花園撞見鳳昌盛時，兩兄弟也在場。
    原主給閔月寒的第一印象——膽小如鼠。
    麵對一眾貴族子弟的調侃、嘲笑，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回顧鳳瑾年在博雲學院的所作所為，根本就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閔月寒更加確定他就是自異世歸來的罪惡之子。
    “為何告訴我這些？”閔月寒說了很多，鳳瑾年卻覺得他並沒有全部說出來，起碼有一點就沒有說通。
    ——為何對鬼族深惡痛絕，甚至不惜自爆也要拉他墊背！
    而閔月寒如此配合的態度更令他不得不起疑，八成在打著什麼鬼主意。
    “你、我合作如何？”
    “如何合作？”鳳瑾年饒有興致的看著他，知道自己是罪惡之子還敢跟他提出合作，這人不是膽色過人就是瘋了吧？！
    “其實，仙界有一條通往神域的路，隻要你幫我複仇，我就告訴你如何回到神域。”
    “可惜我一點都不想去神域。”鳳瑾年很快就明白他的打算。
    能將堂堂仙主逼入絕境，不得不封鎖仙界之門，想來不是什麼簡單的角色，以前的閔月寒沒有勝算，現在的他更別說。
    神族在一眾族群中力量最強，他又同時具有鬼族的力量，實力難以想象，怪不得會找上他。
    加上，閔月寒提及神族時的神情，看得出對神族怨氣不淺，分明是想借由他的手，報複神族的袖手旁觀。
    “難道，你不想向他們複仇嗎？據說當年就是神族將你們一家三口追得上天無路下地無門，你才會被迫流落異世。”閔月寒聲音帶了幾分急切，“再說了，那些人現在不是也盯上你了嗎？你一個人單槍匹馬總歸不是他們的對手，何不合作？”
    “你現在能幫得上什麼忙嗎？我可沒興趣被人當槍使。”對於他來說什麼神族、鬼族都不重要，何況若真如他所說，這就是自己流落異世的真相，那他還真得謝謝那些所謂神族，末世可比這地方有趣多了。
    至於那些黑衣人……
    “你不怕我將你的秘密泄露出去？”盤算被看穿，閔月寒倒是更加無所忌憚。
    “你是不是忘了什麼？”鳳瑾年冷冷一笑。
    閔月寒倏然身子一僵，紊亂的氣息慢慢平息，“走吧！先去救我哥。”
    “救他可以！不過，你得先為我辦一件事。”
    “你、……你言而無信！”閔月寒咬牙切齒，鬼族果然沒一個好東西！
    “是又如何？”還敢威脅我，哼哼！
    閔月寒恨不得在他那冷酷的臉上狠狠踩幾腳，偏偏他不能此時發作，畢竟哥哥的小命還攥在他手裏。
    理智告訴他不能再輕信，可是他現在寧願相信對方真能救哥哥的命。
    “說！”閔月寒一臉鬱猝，性感魅惑的狐狸眼仿佛能噴出火來。
    鳳瑾年剛剛才從他那裏了解到，其實閔月笙是在仙界就中了毒，因魂魄離體，毒素被留在本體，巫陣卻是直接打入魂體，連帶著蠱蟲不斷進入新的肉身，在體內衍生出新的毒素，惡性循環，因此體內毒素不多，蠱蟲的數量卻極其可觀。
    鳳瑾年要他做的就是將蝶夢之名散播出去，包括自己能救他的消息。
    因為，他懷疑那個人也從太清界逃來了銀豐大陸。
    “你想將那些鬼族引出來？”閔月笙出事之時，仙界大戰正處於白熱化階段，一開始他們都以為是妖族和八大仙皇的陰謀，後來才知是挑起仙界之戰的大魔頭為將父親引到古戰場的詭計。
    “你怎知他們是鬼族？”不是說鬼族無法離開鬼域，這究竟怎麼回事？
    “雖然不知道他究竟如何從鬼域出來，但他自稱鬼王。”
    那些黑衣人身上帶著和大魔頭一樣的氣息，極有可能是大魔頭的手下，當初鳳瑾年和他們對上之時，閔月寒還以為他們起內訌，狗咬狗，若非柳燁澤當時及時趕到將鳳瑾年帶走，他也不會放過那報仇的好機會。
    鬼王？
    鳳瑾年眸光幽暗，他會是自己要找的那個人嗎？
    “你不是不願意合作？”閔月寒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鳳瑾年。
    “這就不是你該知道的了，有這時間跟我置氣，還不如盡快按我說的辦，否則時間一長，救不救得了他可就說不準了。”
    閔月寒還不知道此時這麼做的後果……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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