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打了個寒顫，響亮的一個噴嚏，冰冷的空氣不斷刺激著皮膚，忍不住又縮瑟了一下，姬離還是睜開了眼睛。
    入眼的是一片昏暗的雪地，雪已停，天色仍是灰白，茫茫雪地上悄無人跡，也無生氣，手中觸及的是寒霜刺骨，冰天雪地間，徒留一人。
    稍稍移動了下，想減少接觸雪地的麵積，皮膚卻被刮得生疼，撩開一看，姬離愣住了。
    眼前，是隻布滿沙泥的手，小小一隻，即使瘦骨如柴，即使肮髒得辯不出原本麵貌，這仍是一隻一看便知是小童的手。
    故不得疼痛，也故不得泌入心扉的冷，姬離伸展四肢，打量起自身。
    算不上布的料子草草蓋在身上，每動一下，都被粗糙刺人的料子摩擦出絲絲針刺的疼，凍得通紅的身子細細滲出血絲。裸露在外的皮膚也不見的幹淨，被身子不多的暖氣融化的雪水是染染的黑，順著細溝蜿蜒向外，直到融入那片白。
    撐手站起，這個動作卻牽出劇烈的痛，姬離下意識咬住下唇，不讓身子倒下。倔強地站了起來，控製住顫抖無力的腿，幼小的身子慢慢穩住，才舒了口氣。
    抬眼看了下四周，了無人煙，連可能的足跡也已被雪掩埋，根本找不到路，姬離隻得再次坐下，強打起精神睜眼欣賞以前未曾見過的雪景。
    她生活在南方沿海，接近赤道，即使到了冬天，也隻比秋天涼了半分。那時的她每當看到電視裏的雪地一次，就要向媽媽撒一次嬌，硬扭著要她帶她去能看到雪的地方，而她卻隻是對她笑笑，說長大了後，自己掙錢去。現在想來，那笑是那樣模糊，那樣牽強。或許在那時，她已漸漸被剝離了生為女兒的權利。
    如今終於如願以償看到白色天地了，卻無歡喜。
    原來雪地是這般殘酷無情，荒涼滄茫？
    也許現在這個自己寄身的孩童也是被父母拋棄的吧。
    不被需要，不被喜歡，才被離棄在混沌世界，任其自生自滅。
    抬起幼小的胳膊，環住身體，我們，都是一樣的呢。
    既然過去無人需要她，死的時候又是那般荒謬，現在這個孩童也被人丟棄，不如……我們就那樣吧……
    也許該休息一下了……
    望了最後一眼當年無限渴望的雪景，單薄的眼皮沉沉垂下……
    再次醒來，是在一個房間裏，身邊有許多陌生的呼吸，平靜的，急促的。
    似乎還活著？姬離掀了掀眼皮。
    寒冷的感覺消失了，身體的刺痛還在，姬離動了動身子，坐了起來。
    打量四處，這是一個用石頭砌成的房間，不大，勉強容納50人左右。跟想象的一樣，房裏除了跟她一般大小的孩童外，別無他物。
    這些孩童的衣著各不相同，有些華貴，有些破爛，有些是平常的粗布麻衣，不過，都不是現代的服裝。
    難道她竟陰差陽錯來到了古代？
    然而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麼她沒有死，且成了孩童了。
    隻是，環顧四周，好像沒有一個孩童有像她這般狼狽的呢……
    苦笑之際，石門被打開，一個熊腰虎背的高大壯漢走了進來。孩童們被“哐啷”的聲響驚醒，逐個醒了過來。
    姬離看著孩童從被驚醒的迷茫，到看到壯漢的害怕，再到忍不住恐懼後的尖叫哭咽，倏地感到好笑，不由地“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清脆的笑聲無疑是沙啞嘶喊中的一抹輕靈，惹得其他孩童不禁停下了抽泣，紛紛朝那道唯一的笑聲望去。
    壯漢本也以為要大喝一聲，方能止下惱人的哭叫，卻聽一聲聲脆響，搜尋看去竟是一個滿臉汙垢的小童，身體顫顫抖抖，手指掩唇，分明就是在笑。
    “你笑什麼？”被靈鳥般的笑聲迷惑的壯漢走到姬離麵前，猙獰可怖的臉孔不知不覺柔和了下來。
    隻是問話一出，壯漢便愣住了，回神後才發現自己做了件蠢事，於是又板起了臉，掉頭離開。
    姬離見了，也不著急，隻覺得這個壯漢好生有趣，笑道：“都是要死，笑總比哭好。”
    脆生生的話語晃蕩於石室，清晰無比，孩童們一聽要死，複又哭鬧起來。
    壯漢見狀不耐煩一喝，石室裏頓時鴉雀無聲，“你怎麼知道你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