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風雲暗湧  第046章 貴重之物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9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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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天姿態如飛雪飄進,又似春水東流,楊柳依依,發梢衣角無風自動,攬了一身的風華。
    一出傀儡戲幕落下,刑天衣袖一揮,撤去指尖繚繞銀線,隨意如拂塵埃。
    眾人窸窣細語不入其耳,刑天負手闊步而行,經過無涯身旁,突然停住腳步,紫魄瞳孔細眯,映照一張過分蒼白的臉,入鬢劍眉蹙起,臉色幾分陰沉。她在緊張,為的可是這大堂中的那個人?
    無涯起身,抬眼觸上刑天眼角的寒光,怔愣一下,餘光瞥見一道青色影子翩然而來,恰如青葉飄落般輕盈,心頭沒緣由地一緊,便低頭垂眉退至刑天身後。
    募然刑天笑了,眼梢眉角吹起一陣暖風,使得蓮步迎來的韓夢淩瞧出了神,欣喜的腳步也不敢靠得太近,硬是在兩丈外停住,原地踟躕幾番,羞紅的臉袋沉甸甸地垂下,手指一下沒一下地繞著肩側發辮。
    支支吾吾了許久,卻隻吐出一道蚊聲:“你……你來了。”刁蠻任性的韓大小姐,此刻乖巧得像隻貓兒。
    刑天微微頷首,聲音平穩幾分懶怠:“恩,我來了。”
    韓夢淩抬頭看了刑天一眼,又快速低下頭,臉頰紅暈似霞,“來、來了就好。”
    清麗的嗓子帶著一絲顫音,羞澀地將方才的對話回想了好幾遍,腦中浮現一幕黃昏美景,昏黃餘暉下,男子勞作而歸,道一聲我回來了,妻子則笑若春花,應一聲回來就好。饒是平平淡淡,便是朝朝暮暮。
    少女的心思千回百轉,甜蜜一夕溢滿心頭。
    刑天輕抬袖臂,手指修長如玉,指向血泊中的連德:“嚇到你了嗎?”
    韓夢淩抿嘴搖頭,黑目璀璨。
    刑天俯首,輕笑:“第三份禮物,喜歡麼?”
    韓夢淩一時錯愕,約莫半刻,方才領會刑天的意思,咽了口水,結舌道:“這……也是你送我的禮物?”
    刑天淺淺而笑,紫杉黑發隨風飄逸:“我要送你一場美夢,自然要為你摒除那些掃興的噩夢。”
    昔日連德逼死韓夫人,使得韓夢淩幼年痛失生母,刑天今日就以牙還牙,讓連德一嚐骨肉分離之苦,不僅要讓連德失去唯一的兒子,還要讓他親手殺了他,最後再讓連德於天下群雄麵前對韓家父女叩足一百個響頭,飽受悲愴與屈辱之後含恨而死。
    刑天行事,說正不正,說邪非邪,素來恩仇倍複。
    換句話說,他想對誰好,就會雙倍的好;誰若是負了他,便是十倍他也要追討回來。
    漣漪的風吹過韓夢淩的心頭,感動成為她今夜最多的情感,她想說聲“謝謝”卻最終沒有出口,她覺得那句話根本無法傳遞她此時此刻的感受。
    厲江流湊了上來,搖著紙扇,“嘩啦啦”地響,像是煽風點火——煽的不是火,煽的是一份情。
    扇子脆聲合上,指著連德道:“韓大小姐,門主聽聞此惡賊乃是韓家的大仇人,便一人不眠不休,趕赴一天一夜,將此人從關外抓了回來,得以讓韓大小姐在十八歲壽辰當日一洗十年之恨。”
    厲江流不說話也便罷了,一說話又惹得韓夢淩熱淚盈眶。
    “我……”韓夢淩抬頭,巴巴望著刑天,嘴角扯動了幾下,仍是說不出話來。平時伶牙俐齒的,怎麼到了心上人的麵前,就笨拙成這樣?
    刑天隨意擺手,“你高興就好,別的不用在意。”
    微微側首,光暈映照出他淡淡的輪廓曲線,視線與上堂負手靜立的無塵對上,嘴角勾起了笑容。
    這個笑容,像是在提醒無塵,在他們之間,有著一個不為人知的賭局。
    無塵神情沒有過多的改變,依舊平淡宛若秋水。
    三年的敵對使他對刑天的性情頗為了解。
    刑天是那種遇強則強的人,起了爭勝之心就不會善罷甘休。
    早在即墨村一個四野蒼茫的冷夜,他便見識過刑天的娟狂,不僅當著他的麵導演了一出好戲,又以挑釁之言與他定下賭約。明知那場賭約是刑天蓄意而為,平日裏素來自持內斂穩重的無塵,不知怎麼的就起了好勝的心,便與刑天應承下來。
    說來可笑,他們兩人看似爭鬥三年,南北幫派時時幹戈不息,其實除了父輩恩怨,彼此雙方倒沒有多大的恨意,卻在最近方才升起仇敵之感,這究竟又是為了什麼?
    無塵心中隱隱有著一個底,隻是不願去承認,不知道是不願承認自己動了此心,還是不願承認刑天有此心,但目光又不由自主地落在刑天身後那抹紅色身影之上。
    刑天挑眉,笑容愈甚愈深意,風華容顏平添了幾分魅惑。
    韓夢淩瞧著,出了神。
    韓懷英見自己的女兒罔顧已有有婚約之身,竟是在眾人麵前神情嬌羞地直盯著一個男人,倍覺失態,歉然朝無塵瞥去一眼,便跨開大步走了上去,幾聲豪放大笑,將眾人晦澀的視線轉移,對著刑天抱手朗聲道:“刑門主大駕光臨,真是讓青雲山莊蓬蓽生輝,韓某有失遠迎,失禮,失禮了!”
    刑天舉手還禮,笑道:“是在下叨嘮了。”
    論輩分韓懷英是江湖前輩,與其父輩同為當世之雄,就算今日風雲出自吾輩,刑天和無塵各執一方,也要賣他三分薄麵。
    逢麵幾下寒暄,賓主看似各得其歡,韓懷英連連讚賞刑天英雄出少年,然言語間又不時提及無塵,明眼人一聽便心領神會。
    談話間,家奴便將大堂重新整理了一番,讓人掃興的屍體不複再見,沾滿血跡的地毯撤去換上了嶄新的,被薛天命以內力震得粉碎的酒壇子碎瓦也悉數掃盡,美婢搖曳而出,端著尚且封泥的酒壇漫步漣漣。
    酒倒滿,笑聲回籠,都是混江湖見過世麵的人,一下子便從圍繞在刑天和無塵之間的怪異氣氛中跳出,祝賀吆喝聲再度響起,一浪蓋過一浪。
    嗖嗖幾聲,韓懷英抬臂揮掌,一個酒壇橫空飛去,毫無預兆地徑直飛向刑天,勢如破風。
    隻見刑天從容接下酒壇,手指輕巧地點著壇底,含笑而立,如春風拂麵。
    韓懷英眼底閃過讚賞,方才揮臂,他用了半成內力,而刑天竟然僅憑一指便可接下,不由暗自感慨,江山代有人才,自己不服老都不行了。
    “刑門主,今日你為韓某人報了殺妻之仇,了去人生一大憾事,這壇子酒是韓某敬你的!”韓懷英抬手朗聲道。
    青雲山莊的酒非比尋常,酒香酒更濃,僅是一壇便抵得過十壇女兒紅,這一壇子喝下去,若非海量,必然仰麵倒地。
    “父親!你!”韓夢淩忿然起身,“你這是哪門子的報恩,擺明了是恩將仇報!”
    韓懷英威目一瞪,韓夢淩哼了一聲,隨即噘著嘴焦急地望向刑天。
    紫紗白袖輕輕一掃,掠過煙霞,刑天不顯絲毫鬱色,坦然推開酒壇的封泥,舉起壇子朝韓懷英微微示意,便仰麵往口中“嘩啦啦”地倒酒。
    不消半刻,酒悉數飲盡,刑天翻轉酒壇,滴水未剩,依舊氣定神閑。
    紅唇濕潤,彎曲如月,薄酒上麵,隻在刑天如玉的臉龐上映出些許紅暈。
    本是驚世絕豔之容,此刻頰若桃花,眉宇朱砂映紅,更是添了妖魅,饒是幾個鐵錚錚的大漢,瞧著都加快了心跳。
    韓夢淩本是擔憂的神色退了下去,繼而升起欽佩,轉而欽慕,臉紅噗噗的,反倒是她更似喝了酒。
    “好,好酒量!”韓懷英痛快大笑,周遭眾人隨之拍案喝彩。
    相比周圍的熱鬧,無塵顯得安靜的多,隨意地把玩的酒杯,嘴角勾著似有若無的笑,心頭想起了一個小酒鬼,忍不住又朝無涯瞧去,恰巧對上無涯的視線,便莞爾一笑,舉杯示意。
    無涯怔了一下,眼珠子轉了一圈,硬生生地將視線釘在別處,佯裝不曾瞧見。
    無塵挑了挑眉,不甚在意,抿下一口酒,卻覺得有點苦。
    大堂內又響起韓懷英渾厚的聲音:“刑門主今日的恩情,韓某銘記於心。”
    刑天隨手放下酒壇,笑道:“不過是生辰賀禮,韓莊主無需放在心上。”
    韓懷英擺了擺手,搖頭道:“禮重了還是恩,此恩非報不可,刑門主他日若是有什麼需要,盡管向韓某開口。”
    “既然韓莊主如此盛情,在下倒真有一事相求。”刑天順著韓懷英所言徐徐開了口。
    韓懷英一怔,“刑門主何事相求,但說無妨。”
    刑天含笑道:“在下想向韓莊主討一樣貴重之物。”
    貴重之物?難道刑天已經獲悉刑霸的神器在他手中?一道幽光於韓懷英眸心一閃而過,佯裝不解,探尋道:“不知刑門主口中的貴重之物是……”
    卻見刑天展落衣袖,抬手指向席座前的一人,笑若溝壑:“令嬡。”
    韓夢淩驚呼一聲,捂住嘴巴滿眼詫異,隨即又嬌羞地垂下了頭,手指胡亂地扯著衣角,笑得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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