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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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手黃舒駿有首老歌這樣描述:“我們要天天相戀,但不要天天相見,隻需要悱惻纏綿,絕不要柴米油鹽……”
我跟歐陽諾的相處模式剛好相反,雖然住在一個屋簷下,我們基本上說不上幾句話,他很忙,但總會回來吃晚飯。對這點,我很納悶,難道我做的飯就有這麼好吃。如此一來,我傍晚從學校回來就隻得進廚房與柴米油鹽為伍。我也抗拒過,憑什麼一定要我做飯,他要吃,請個保姆得了。結果可想而知,他總有辦法讓我屈服。有時,他回來的早,也會過來幫幫忙,要不就隻是坐一邊看著我忙。後來,我慢慢覺得他每天定時回家吃晚飯無非是讓我忙,讓我為他做事,這變態肯定在這過程中感受作弄我的樂趣。
好幾次我都心裏不平衡,不想幹了,可看他疲憊的樣子,吃我做的飯時那一閃而逝的滿足感,我就心軟了。好像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對他越來越硬不起心來,這點讓我很不好受。所以總想著對他發脾氣來釋放自己,而他要不毫不在意,要不冷潮熱諷一下,簡直不把我的話當話。
好幾次我都想任性地離去,從新過我想過得平凡日子。可是等我冷靜下來,想我是多麼的幼稚。我們已經結婚了,我的名字已經和他的綁在一起,就算我到世界的任何一個地方,我都是他歐陽諾的老婆。而且,我可以肯定他對我的離去不會有一絲憤怒,我和他就好像交易的雙方,靠著微薄的感情維係著正常的生活,漠視是最好的調劑品。
當夜幕降臨,一片寂靜時,快樂和痛苦,愛和恨,總是不停糾纏。我沒有辦法入睡,不知已是第幾次,隻能睜著眼睛,迷茫的瞪著天花板發呆。我實在想不明白,兩個陌生人可以突然熟絡到睡在同一張床上。就是這樣一個男人,連睡著時,呼吸清淺,帶著深深的防備。
每當這時,蒲陽的麵容會出現在我腦海中,他還好嗎?我始終沒有勇氣去見他,隻是讓珂黎出麵跟他講明我的意思。想到這,我不得不承認我是十足的懦夫,在感情上我隻能做個逃兵。不管怎樣,我傷害了他,那個永遠溫文儒雅,帶著溫和的笑的男子。
珂黎在這點上一直氣我,還罵我所嫁非人。可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所有苦澀也隻能自己一力承擔。
我時常感到內心有一把火,煎熬著我脆弱的靈魂。為什麼一個人要想念另一個人?有時候,她甚至想:或許人沒有思維,活著也是一種幸福?
今夜注定又是一夜無眠。
早上起來時,歐陽諾已不在旁邊。昨天不知何時就迷迷糊糊睡著了,夢中好像有個溫暖的懷抱才得以讓我入眠。
洗漱出來,他已在認真地吃早餐。他抬眼短暫地看了我一眼,“過來吃早餐。”平淡無波,複又低頭享受盤子裏的美食。
我坐下,悶悶地吃著,失眠的疲勞讓我有點食之無味,幸虧我的妊娠反應不強,也不怎麼會嘔吐,不然我會更難受。
過了一會兒,他放下手裏的餐具,拿起杯子輕泯了口咖啡。“你今天有課嗎?”語氣很平常。
我驚訝地看著他,啥時候有這份閑心關心起我的事來了,“今天要去學校交畢業設計。”說完,我繼續吃早餐,不去揣測他話裏的意思。
我是學室內設計的,我的指導老師是個標準的老學究,最恨學生沒時間觀念,今天我不得不去。肚子四個月了,已經微微隆起,還好我瘦,穿寬大點的衣服還能遮掩一下。對我懷孕這件事,我盡量不想讓學校的人知道,最近也很少在學校露麵。
他沒有接話,又是一陣沉默。我也自顧自不去深究。
“我吃完了。”他用餐巾擦嘴,然後放下,對我說:“等下我來接你去醫院。”
“我不去,最近沒有什麼不舒服。”我直接拒絕,好端端的去醫院幹什麼。
“是嗎。”他冷笑一聲,“你晚上失眠,打擾到我了。我想你不會讓你老公一大早沒精神就去上班吧!還有,你不為自己,為了孩子,就必須得去。”口氣不容拒絕。
我怔怔的看著他,停止了要說出口的話,原來他都知道。
“就這樣決定。”在我措手不及時,他拍拍我的肩膀,開門出去了。
我憤憤的放下叉子,沒有胃口再吃,每次都是以他的勝利,我的憤然而告終。
回學校,路過寢室樓,想起還有點東西留在那裏,就想拿了東西在去教學樓交作業。寢室還是沒人,看廁所門關著,裏麵應該有人在。我不想驚動任何人,就隨手把設計稿放在桌子上,收拾起要拿的東西來。
這時,我的手機不合時宜的想起,一看是蒲陽的號碼,拿在手裏不知是接還是不接。
“誰啊,手機一直響都不知道接一下。”是從廁所裏傳來的聲音。聽起來像是林涵雪,這姑奶奶,真是什麼事都能遇到她。
我急忙按下聽話鍵,有些事注定要麵對,逃避不是辦法。
“喂!”我感覺我的聲音在發顫。
“你下來,我在你寢室樓下。”蒲陽的聲音緩慢地從手機裏傳來,震擊著我的耳膜。
啊,我感到很奇怪,他是怎麼知道我在寢室,今天我來學校連珂黎都沒告訴。可是聽見他那憔悴的聲音,我突然覺得自己有多壞,就這麼傷害了一個人,還不給人家任何理由,也沒有好好解釋一下。
“好!”我掛斷電話,是該給他一個交代了。就像一個錢幣最美麗的狀態,不是靜止,而是當它像陀螺一樣轉動的時候,沒人知道,即將轉出來的那一麵,是快樂或痛苦,是愛還是恨。我不能把我們之間的一切當沒發生過,也不能總在心裏懷念他,懷念我們曾經青澀的過去,愛和懷念是兩回事。可能是我明知我們之間不可能再挽回,唯一補償的方法就是懷念,同時也用對他的懷念來懲罰自己。但自以為是的深刻不過是自欺欺人的說話,我應該跟他說清楚,不能讓他為了我傷痛一輩子,這樣會使我自己更難過。也可能是我潛意識裏害怕他親口說出對我的恨意,這將是我沒辦法承擔的,所以才會選擇逃避,不敢麵對他。
我慢慢下樓,朝他走過去,心裏想了很多個見到他時說的開場白。但當我與他四目相對,看到他眼裏的傷痛和那與他不相稱的不自信,阻塞了一切我要說的話,我的心抽緊。我就這麼站著,離他遠遠的,不敢靠近。一公尺,就像一萬個光年。我感覺我的眼角發酸,急忙抬頭看天,把來不急留出的眼淚扼殺在眼睛裏。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我極不自然的問。
“我每天都在這裏等你,想著你總會出現的。”聽他這樣說我的心不受控製的痛,眼淚順著眼角滑落,抵也抵不住。
“你這又是何苦,難道珂黎沒跟你說?”我覺得在他麵前自己永遠是個罪人,我辜負了他真摯的感情。
“不,我要聽你親口說,我才信。隻要你說是,我就馬上離開,不再出現在你麵前。這樣,我才能知道要怎樣放棄。”他的眼神哀痛,滿臉胡渣,顯得很憔悴,已沒有往日的風采,這些日子他到底是怎麼過的。
這更加堅定了我的決心,長痛不如短痛。既然我什麼也不能給他,就不能拖泥帶水,給他任何希望,這樣對他太不公平了。
我擦幹眼淚,平複自己的情緒。“蒲陽,你不該為了我這種女人如此,我不值得。”
“你值得,你值得。”他突然緊緊的抱住我,變得很激動,下一秒,嘴唇毫無預期的複上來,舌頭瘋狂的向裏索取。我喘不過起來,隻能狠狠咬住他的舌頭,一陣血腥味在嘴巴裏蔓延。
他吃痛地停止了動作。
“蒲陽。”我大聲嗬斥他,掙脫開他的懷抱,即使那裏有我留戀的溫暖,但我再也不能深陷。他還是不肯放開我,抓住我的肩膀不放手。但他漸漸冷靜下來。
“你看清楚”,我把我的手拿到他的麵前,“這是結婚戒指,我結婚了。而且六個月後,我就要當媽媽了。現在,你聽清楚,看明白沒。不要再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也不要再來找我,我不想增加你我之間的困擾。”我很平靜的說完,但我不敢看他的眼睛,裏麵的傷痛深深刺痛了我。
他的手緩緩從我肩膀移開,無力的垂下。我的心跟著他的動作漸漸掏空。他看著我笑了,有自嘲,有鄙視。“曲子希,你變的越來越陌生。四年的時間,改變了一切。我不怪你,要怪就怪我自己傻。你放心,以後我不會再糾纏你。”他轉身離開,決絕而果斷,背影讓人忍不住流淚。這短暫的瞬間,卻是漫長的永遠。我終於明白,以後的日子,不是小鳥沒有勇氣飛過滄海,而是滄海的那頭早已沒有等待。
我不再隱忍,放開來哭泣,愛情經不起等待,也經不起考驗,既然錯過了就是一輩子。並不是因為我們年輕,所以我們隻在乎曾經擁有,不在乎永遠;也不是因為我們年輕,所以我們給不起承諾。隻是不得以。要不怎麼會流淚?
我伸出手想握住風,卻是徒勞。該遠走的總要遠走,隻是有些事物能夠留下痕跡,有些留不下而已。我跟蒲陽真的結束了,那些痛徹心扉的情是永恒的,隻有幸福是短暫的。那曾經以為的花好月圓……愛情隻是宿命擺下的一個局。所謂理智和決心,不過是可笑的自我安慰的說話。
不管是四年前,還是此刻,我們似乎從沒有正式地告別過,而每一次都是絕別。很多人一旦分開也許會永遠都不再見麵。想到這,我的心又不可抑製的疼痛,我總是以為自己是會對流失的時間和往事習慣的,不管在哪裏,碰到誰。以什麼樣的方式結束。但不得不承認,曾經有過幸福,那個在我哭泣時給我手帕,總是無微不至的關心我,總是能夠了解我的心情,能夠當著大家的麵跟我表白的人給過我幸福。即使幸福隻是瞬間的片斷,一小段一小段。
有時候,我也在想,為什麼我會這麼輕易就放棄這段感情,為什麼我就不去努力一下?在以後的日子裏,我慢慢明白,我覺得或許沒愛過蒲陽,或者愛他不夠深,否則我不會這麼輕易走掉。或許,他愛我也不夠深,因為,他已經沒有了再愛、再等下去的決心。那個決絕的背影刻苦銘心。不過這一切都是後話。
跟蒲陽分開後,我恍恍惚惚,在大街上遊蕩,當意識到應該回學校交畢業設計,但已沒那個心情。我突然很想放任一下自己,拋開所有的痛苦和悲傷,就這樣當一回鴕鳥。我找了個安靜的咖啡館坐了一下午,理清自己的情緒,讓自己有足夠的勇氣繼續走下去。
但現實永遠是現實,逃避隻是一時的。時間到了,就不得不麵對。我走出咖啡館,看著天上的繁星在永恒地閃爍,時間過的真快,而我不知該該去哪裏,算來算去,除回那個家,我沒有別的地方可去。我還真不是一般的悲哀,最終我也隻能躑躅著回到我跟歐陽諾的家。
進屋,發現客廳裏居然漆黑一片。我沒有多想,此刻的我隻想回到房間好好睡一覺。借著外麵照進來的光亮,我打算摸索著回房。不期然我看到有人站在落地玻璃前抽煙,紅色的光芒在黑暗中忽閃,顯得異常突兀。下意識的,我的視線向上,正好撞上那雙錚亮的眸子。我的心嚇得窒息了下,但我知道是誰。
歐陽諾雖然一言不發,保持著靜默,但我知道他正直股股地盯著我。在一片漆黑中,他的表情模糊,他的整個身體隱在黑暗中,冷清孤絕,竟與那黑暗搭配的很完美,讓人分不清到底是黑暗襯托了他,還是他本就適合那片黑暗。
“帕”,他按了牆上的開關,頭上的吊燈在刹那間發散出整室的光輝,驅除了黑暗帶來的忐忑不安,可是卻更加襯著他的情緒不明。我瞥見煙灰缸裏是滿滿的煙頭,不禁不悅的皺了下眉,屋裏煙味很大,自從我搬來後,就沒見他在家抽過煙,他今天怎麼了。
我停下回房間的動作,與他對視,經過長時間的靜默之後,他終於走過來拖著長音說道:“非要把你的失意表現的那麼明顯嗎?”
我懶的理他,已經很累了,沒力氣也沒精力再去揣測他話裏的意思。
他就這麼看著我,最後隻是淡淡的歎了聲氣,說:“以後這麼晚回來,記得打電話叫我去接你。”語氣竟是無力過後的蒼白感。可是這般模樣的他握從來沒見過。
我用探究的眼神看著他,想從他臉上看出一絲反常的頭緒,突然腦中記起今天約好要去看醫生的,莫非他是由於我放他鴿子才如此不對頭。“對不起,我忘了要和你去醫院的事。”
“我看你是忙著跟舊情人約會才忘的吧,我親愛的老婆。”他隨手拿起茶幾上的煙盒,從口袋裏掏出打火機點燃,狀似漫不經心地諷刺。
“你派人跟蹤我。”我氣的手指發顫,他怎麼可以這樣做,當我什麼,難道我連最起碼的自由都沒有了嗎?
“你不要想太多,你還沒有重要到讓我如此大費周章。”嘲諷之意不易言表。
我努力使自己冷靜下來,為了他生氣還犯不著,“最好是這樣。還有,我見什麼人是我自己的自由,你不能幹涉我,你也管不著。”我又沒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他憑什麼如此質問我。他有資格嗎?自己在外麵還指不定怎麼胡來呢!
他猛的站起來,我感覺到了他周身散發出來的滾滾怒流。他竟然發怒了?像他這樣完美地控製情緒,就算天塌下來也不會皺個眉頭的人居然會對著我失控!他瞪著我,瞳孔漸漸放大,散發出吞噬人心的寒意。我瞥見他緊握的雙拳,骨節發白。“你居然說我管不著,哼,需不需要我提醒一下你現在是誰,是我的老婆。你最好認清楚自己的身份,你不要臉,我還是要臉麵的。”說完,一把把我甩開,摔門開車出去了。
我跌坐在沙發上,肚子有一陣刺痛傳來,但遠比不上我心裏的難受,他憑什麼這樣說我,他又了解多少。
透過落地窗迷茫地看著他車離去的方向,我的心空蕩蕩的,好像跌到了穀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