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有情無愛踏婚姻 第63章 藕斷絲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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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蘺兒”
又是一聲熟悉的低喚,我疑惑著回身,頓然無措。
“蘺兒,你這是做什麼!”十三待看清我手裏的瓷片,猛步上前,一把打掉。
我根本無暇顧及手中之物,一顆心都栓在了眼前,“你……胤祥?”還是猶豫,還是恍惚,還是不信。
“蘺兒”
十三抬手握住了我雙肩,這才使我驚醒,“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的高聲質疑讓十三單手捂上我雙唇,帶到假山背後隱蔽處,“我隻是,隻是想看看你,沒想出來的。”
“你這幾天都在這兒?”我更加驚疑。
“離董鄂府後花園外不遠,就是三哥的一處四合院兒。”
對視的雙眸在月光下同時閃爍,這樣的相見的確有悖禮數,可張嘴拒絕的話就是說不出口,轉為行行清淚,滴滴連出。
替我擦拭著越湧越多的眼淚,十三聲音也略顯哽咽,“那次救你回來,一連發熱兩日,現在好了嗎?”十三又抬手在我額頭上測著體溫,“藥一定按照太醫囑咐的吃。”
拉下十三的手,卻不願放開,“胤祥,你,你……你快走吧,讓人看見了不好。”
我說完急忙轉身,想躲開正在發生的一切。還沒抬腿,背後已貼上了溫暖的胸膛,十三將我緊緊擁住,“我後悔了,你還願意跟我離開,隨我流浪嗎?”
想回轉相對,十三卻掙力,讓彼此更加靠緊,“蘺兒,我什麼都不管了,我不要你嫁給九哥,蘺兒,我舍不得……”
一句句直白的愛意,留戀,不忍,生生扯動著我的靈血。心裏顫念:為什麼是我?為什麼要我退讓!竭力回身,我抬起雙手,捧住十三的臉,隻輕輕回說了三個字,“帶我走。”
“蘺兒!”
我看見十三的嘴角上揚,淚眼中閃爍出燦爛的柔光。我亦緩緩彎眉,又是暖暖的一聲,“帶我走。”
沒有看到十三慣有的拖疑眼神,他隻是低下頭,左手牢牢執起了我右手,然後向後門走去。
“胤祥。”看見立在門側的兩個門衛,我不由緊了一下十三的手。
十三把我反護在身後,低身撿了兩塊石子,沒有瞧我,“別出聲。”隨著他話音輕出低落,那兩個迷糊犯困的門衛已經悄聲倒地。
“快走。”十三半摟過我,匆忙地破門而出。
繞過一條街道,我看見了那匹白馬。脫開手,小跑過去,剛想撫摸敘舊,十三已經站在我身側,“蘺兒,先上馬。”
說著十三自己先利落地跨了上去,又伸手向我。
“蘺兒,閉上眼,抱緊我,別怕,會有些快。”說罷鞭聲響起,策馬而出。我附在十三身後,臉頰貼著他的頸背,雙臂環緊在他腰間,雖然心跳奇快,但沒有害怕;即使寒風依舊,卻不再凜冽。
“怎麼?不走了?”前麵就是城門,白馬又稍放慢了四蹄,我有些緊張。
沒聽到回答,卻見城門有侍衛衝我們大聲喊話,“馬上何人?”
十三非但沒有勒馬,反是揚鞭對向那侍衛,“大膽奴才,還不開門!”
“十三爺,您可有……”
不等那侍衛話完,十三伸手扔出一塊東西,那侍衛見了,馬上命令開了城門。
……
“你早有準備?”我緊了緊雙臂問道。
“最近辦差要用,冷不冷?”
十三這麼一提,我還真覺有些吃不住地打顫。
他似有察覺,“前麵有間農舍,我們借宿一晚吧。夜裏露寒,你身子受不起,況且我們也出了城。”
用臉頰蹭了蹭十三肩背,“我聽你的。”
隨著十三一下下急急地叩門,聽見院兒裏有位老婦人詢問,“誰啊?”
“老人家,我們是過路的,想借宿一晚,您可否行個方便?”
簡陋的木門打開,一位滿頭白發的老奶奶站在我們麵前,見了十三身後的我,“這還有女眷,快,快進來吧。”
“多謝老人家了。”十三拉著我隨老奶奶近了小矮房。
老奶奶先給我們倒了兩碗熱水,“這大冷天兒的,我瞧著兩位定是富貴人家,怎麼深夜的來這地方?”
怕十三實誠,我趕快接道:“我們趕路,這晚上城門關了,明兒一早兒就進城。”
老奶奶笑得豪無戒心,我愧得連連低頭,又聽到,“我兒子去了城裏跑活兒,幾天才回來一次,旁邊那間就是他的,隻是……”
老奶奶不再繼續,隻用眼睛打量起我和十三。
“那就讓我妹子和您湊合一晚可好?”
聽見一旁的十三如此解釋,這才領會,可雖說眼前的老奶奶十分和善慈祥,可我還是不願獨息陌生之地,趕忙追道:“我不是他妹子,我們是夫妻。”說完紅著臉又趕忙低回了頭。
坐在東屋的小炕上,我不禁紅了臉。抬頭,十三也正看著我,趕忙下地,拿了木盆,“我去舀點兒水,擦洗一下。”
經過十三身邊,卻被他一把側擁住,“怎麼剛才當著外人反倒不知羞呢?”
我是隻剩難當的羞澀,根本沒勇氣正眼瞧上十三的臉,扭捏著脫身,“我去舀水。”
“葫蘆……”十三剛叫了聲葫蘆的名字,忽然想到我們已是私奔在外,轉而尷尬一笑。
“我去吧,這些我還是會的。”
剛轉身向門,十三已經奪了我手中的木盆,“外麵冷,我來吧。”說完,也不容我多話,自己就出了小屋。
“胤祥?”我推門,十三站在屋簷下。
見我出來,“洗好了?還要些涼水?”
我不做聲,十三接過我手裏的木盆,自己替我換了水,先我進屋,又兌了熱的,放在床邊地上。
一把拉住轉身又要出去的十三,“我洗漱完了,折騰大半夜,你也累了,我幫你。”我說著伸手在盆裏擰了把手帕。
“我自己來。”十三接拿過我的手帕,自己擦了把臉。
我搖著頭接過手,上前,左手輕扶著他肩膀,踮起腳尖,右手拿著帕子,仔細溫柔地拭過他的額頭、五官、臉頰、耳後,解了脖領上的扣子,擦上脖頸。又在盆中擰了遍手帕,重新擦拭。
“蘺兒”
抬頭仰視十三,他似乎有些吃驚,有些不知所措,還有些不好意思。可我已經不再害羞,隻覺得心裏暖的像被火烤著。
突然,我想到那些親人,還有他的妻子,未出世的孩子,恐懼、不安縈繞心頭。眼前的彼此是真的嗎?我使勁搖了下頭,想擺脫那種陰鬱。
“怎麼了?”
十三的一聲關問,將我拉了回來。
“沒事兒,你坐下。”我推著十三坐在床上,自己蹲下身,伸手欲幫他脫下官靴。
“不用,蘺兒,我自己就可以。”
沒有理會十三的推脫,堅持不讓他插手。
翻身看著外側背對於我的十三,他刻意保持著距離,代表了強忍的欲望。其實,既然和他出來了,我就不會再顧及什麼。
伴著幽幽月光,我想到了曆史上的怡親王,他怎麼樣了呢?我們這樣算不算改變了曆史?然而曆史一旦更改,一代代的後世又會如何發展?那邊還會是我在時的樣子嗎?當若一切皆因此而變,是不是就代表,我再也不能回去了?
再看定十三,我傾身挪了過去。他的內心也一定揪絞難脫吧。為了我,放棄那麼多。不再去想他人之曆史,裹著自己的棉被靠在了十三背後,“胤祥……”
沒等我說出後句,十三已經回身出手摟住了我,“睡吧。”
用自己的棉被罩在了十三的手臂上,心中暗暗接到:我愛你。
身旁的響動吵醒了我,揉著眼睛,我坐了起來,“胤祥,你幹什麼去?”
“快躺下。”十三又將我送回了被窩,“我早起慣了,這趁著早,去添些東西,我們帶在路上也方便。”
我也是迷迷糊糊,半醒不醒地點了點頭,又咕噥了句,“快點兒回來。”
……
再度轉醒,天已大亮,意清才覺這不是自己的臥室,披上衣服正要下地,就聽見門外說話。
“狗兒,快止步,可不能進去。”
“娘,您慢點兒。”話音稍稍停頓,“這裏麵?”
“昨兒晚上來了一對年輕夫婦借宿,我讓他們住在你這兒了。那公子去買東西,走的時候說,他娘子晚上趕路累到了,身體有些不適,要起得晚些。”
“您腿腳不方便,在屋裏喚我就行了。”
“娘硬朗著呢!”老奶奶嗬嗬笑著,“活兒給人家幹得怎麼樣?”
“嗨!別說了。說是今年底十三爺大婚,現在整理花園正好,才叫了我們去做活兒,可誰知等了一個晚上,十三爺辦差根本就沒回來。”
聽到這兒,我心霍的一緊,下床走到門邊兒。
“那就讓你們回啦?沒給幹活兒?”
“後來管事的又領著我們去見四貝勒府的管家,可到了四貝勒府,整個兒大門都被侍衛給封了,也不知這紫禁城裏又出了什麼大事兒!”
天!四阿哥被牽連了!
“可不敢亂說,你好好幹活兒就是。”
“娘,我還聽說,當今萬歲爺的掌上明珠,葉赫公主不見了。”
“胡說!那宮裏的格格,也是說丟了,就能丟了的。”
“我也是從四貝勒府回來的路上聽說的……他們還說……”
隨著他們走遠,我聽不到後文,可剛才所知,已經夠我忐忑了。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還真是流言飛語隨風走,這才一個晚上,就已經鬧成這樣,接下來康熙會不會派兵到處搜查呢?十三!他會不會被抓?
簡單的梳洗過後,我便去了老奶奶屋裏,想多知道些情況。
“夫人起了!”老奶奶對我笑臉相迎,“說是你要晚些呢。快來,吃點兒,東西粗了些,但也擋餓。”
我過去坐在老奶奶身邊,四處掃了下,她的兒子怎麼不在?正想著,有人推門進來,看著還沒我大,也就是個半懂事兒的孩子。
“這是我兒,狗兒。”老奶奶忙向我介紹著,又向著她兒子,“這就是我和你說的,昨晚來的那對夫婦。”
“哦,夫人。”狗兒先愣了下,又趕忙向我問好。
我微笑著點頭。
“我剛聽狗兒說,城裏有些亂,這兩天最好不要進城,你們小兩口若不嫌棄,就在我這裏再湊合兩天,也是可以的。”老奶奶說著給我挪過了鹹菜碟子。
之後他們的對話,我沒著心,城裏亂了,那十三去買東西,會不會也聽到什麼風聲呢?他會不會被抓?四阿哥受到牽連,十三豈能坐視?……一連串的問題像暴風雨般襲來,打得我無力抬頭。
回到小屋,我正在心慌踱步,屋門開了。
“胤祥,你沒事吧?”我上前急問。
“沒有。”十三隨手解下厚披風。
見他手上沒有買回來的東西,心中已經明了,他都知道了。可是四阿哥會是雍正,他不會有事,望向十三緊縮的眉頭,“快炕上暖暖。”我拉著十三坐在了床炕上。
“蘺兒,我……”
怕他說出什麼,我慌忙捂住他口,又順勢滑上他的臉頰,“這麼涼,我給你暖著。”
“小心激著,”十三擋開我手,又強露笑容,“這桌上的,可是給我準備的。”
“這是早上的稀飯,你餓了吧,我去幫你熱熱。”
拉住了要起身的我,“不用了,我想先歇歇。”
……
輕睡著的十三依舊一臉心事,我不由得想起剛才老奶奶和狗兒的對話,於是悄悄退出小屋。
正看見狗兒扛著斧子出去,“狗兒。”
聽見我喊,狗兒回過身,上前兩步,“夫人?”
我也沒有遮掩,直接問道:“剛才我聽到你和你娘的對話,說是四阿哥怎麼了?”
狗兒倒沒有多心,以為我真想再留幾天,“您別擔心,隻要在這裏呆著,保證沒事兒。四貝勒爺不知犯了什麼事兒惹了萬歲爺,皇家的事兒也說不好,您就別操心了。”
“可是怎麼就給封了府,總要有個說法呀?”
“這我們這些下等奴才怎麼能知道。”狗兒傻笑著回答。
他說的也是,我不知還能詢問什麼,也就進了房。回身,十三就站在門口。
“你醒了?”我有些心虛,不敢抬頭。
十三一把鎖住我雙肩,“蘺兒,在這兒等著,我出去打探一下。”
“都下午了,你從早上就什麼都沒吃,你要去哪兒?”我急忙阻攔。
“不礙的。”
看著十三匆匆披了氈風就要往外走,我跟追過去,從背後擁住了他,“別走,會沒事兒的,真的,你別走!”
十三轉身,深深地望著我,我看不懂他眼中的神情,他也不加解釋,隻是堅持留下了我一個人。
呆坐在床邊良久,我從隨身荷包裏掏出一條嶄新的手帕,鋪在小木桌上。終於了解為什麼會有血書這種東西,因為需要用血寫字的時候,根本不會感覺到任何疼痛。
胤祥,
你我本無緣無份,卻因命運的扭轉錯搭撞了個相識相知。
也許情緣早已刻在三生石上,也許一切隻是無心插柳。但是我仍然感激上蒼,能與你有這樣一場刻骨銘心,即使時光交錯,地域旋變,我已心滿意足。
知道你有諸多牽絆、不忍、無奈,也理解你身上的責任、報複,所以你能搏得這一遭出城,已屬難得。
既然我們皆為世俗之人,逃不出那些禮教、規矩,又何必執著?又怎能執著?
隻是,日月轉換,星雲交替,不論遇到多少風雨,都會如過眼雲煙,總會柳暗花明。
我離開了,日後相見,如花脫枝葉,魚離池水,不再相連相濟。望兀自珍重,千萬千萬!
苡蘺字
將手帕折好,來到正屋老奶奶麵前,“這個請您帶交給我家公子,我有急事,要先走了。”
“夫人,等等。”老奶奶一把攔住了我,“什麼急事,不能等等嗎?你這樣一個人,你家公子也不會放心的。”
我輕抽出手臂,“他看了我寫的,自然知曉。”
老奶奶聽我這樣說,隻得作罷。
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隻覺得全身僵冷的已沒有直覺,一下下機械化地邁著腳步。
天空逐漸由明轉暗,最後居然飄下了微微雪點。心裏默算,也快出二月了吧,這回連一向照顧我的老天爺,也不能容忍了。
……
呼吸不能順暢,我扶靠在一旁的土牆上,抬眼尋望,似乎是個小鎮。可是行人稀少,零星的幾個,也離我很遠。
順著牆角跪坐在地上,少了牆壁支撐,我軟綿綿地扒在了冰冷的地麵上。沒有多時,我隻剩下眼睛可以眨動,但是已經模糊不清,意識瀕臨崩潰。
落入地獄的前一秒,我忽然感到溫暖。
“蘺兒,蘺兒……”
我極力睜眼,雖然仍有觸感,卻隻看到黑暗。
“蘺兒,說說話,回答我……蘺兒……”
一聲聲呼喚直擊心髒,不用識別麵容,我微微扯動嘴角,大腦裏隻映現出一個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