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有情無愛踏婚姻 第62章 回京待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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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轎前,與九阿哥相隔不到三米,停愣幾秒,我背身想跑,卻對上抬轎的太監,一時無法錯開。
不得以回轉過來,出乎意料的,九阿哥仍舊站在原處。
“格格。”小秋在一旁輕輕提示著。
低頭邁步,擦過九阿哥身邊,沒有一秒停頓,走至馬車另側。
我還沒在車簾前站定,九阿哥邊上的小鄧子已經挪過了上車凳。
“恕奴婢多嘴,格格怎能這麼對待九爺。”
抬眼看著小秋,她有些不滿,我不解道:“我隻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那當著奴婢們,您也不能如此呀,讓九爺多沒麵子,下次格格可別再任性了。”小秋說著稍稍掀簾,“格格,九爺還在呢,一直看著咱們車子。”
我湊身過去,沒有探頭,隻放下車簾,順勢靠在了車壁上。
“格格早晚是要嫁過去的,您現在這樣,以後可……”
“別說了。”說罷閉眼皺眉。
不是生氣責怪九阿哥,他有什麼錯?要真劃定促成者,也隻能怪自己不顧禮教。可是時光倒流,即使知曉結果,難道我就能夠袖手旁觀,眼睜睜看著九阿哥傷口感染,生命受到威脅?隻是一切太快太突然,又在那樣的情況明了,迫受結果,我實在無法也無力此時就與九阿哥平靜相處。
“格格,到了。”
掀簾映入雙眼的讓我震撼。董鄂府上上下下全積聚於大門外,董鄂七十和董鄂夫人站在最前麵,見我已經準備下車,董鄂夫人上前攙扶。
我隨著董鄂夫人來到府前,剛想開口,董鄂夫人徑自走回董鄂七十身側,之後夫婦倆帶著眾人向我下跪。
我驚得彎腰攙住董鄂七十,“大人這是做什麼,要說行禮,也是應該我向二老下跪磕頭啊!”
董鄂七十堅持跪立,“國禮怎可晚於家禮。”說完輕脫我手,“臣領家眷參見葉赫公主。”
沒再阻攔,我呆立等待,其實一路走來,何事可容我拒絕。當初慈寧宮中寧為玉碎的舉動雖一時觸動了康熙,可蒙古帳前也還不是迫受瓦全,現在又何必做作。
行至院中,董鄂七十並沒有帶步正廳,而是轉向董鄂夫人,“格格身子弱,冬獵回來,一定車馬勞頓,先安住下來才是要緊的。”
“你說的是呢。”董鄂夫人向著董鄂七十點頭,又拉住我手,“格格隨我先回房吧,別的等收拾妥當了再說。”
我微笑接受,“多謝大人、夫人。”
董鄂夫人沒有客套,隻是拉著我緩緩走入內院。
我的院子與阿瑤原來的相鄰,看得出院內已經翻整,布置得格外清雅。
坐在屋內細瞧著身邊喝茶的董鄂夫人,她臉色不如上次相見時紅潤,寬大的旗袍很好地掩飾了愈發單薄的身體。雖不能全然體味,但失女之痛一定折磨的她寢食難安。
想到這裏,按壓不住自責地衝動,“夫人,阿瑤的事,我對不住您和大人。”
“這隻怪我的阿瑤沒有那個命,皇上已經對我們董鄂家皇恩浩蕩了,我們知足。”董鄂夫人聲音輕緩,似如訴說。
“夫人,雖說皇上下旨,但我也是自願認大人做義父的,從今以後您就是我額娘,我會向阿瑤一樣孝敬您的。”
“我知道,我知道。”董鄂夫人拭淚低應了兩句,又看了下身後的下人,“這丫頭一直是跟著阿瑤的,留在你身邊吧。”
“格格吉祥。”那丫頭上前行禮。
我也點頭回應著。見我沒有回絕,董鄂夫人露出了微笑。
待董鄂夫人回去後,我招眼細看眼前的女孩兒,樣貌十分清秀可人,“你叫什麼,多大了?”
“回格格,奴婢,奴婢叫水繡兒,今年十五了。”
見她低著頭有些怯懦,小秋趕快上前拉住她手,“你別害怕,我家格格是最平易近人的。”
“奴婢知道,以前就常聽小姐說起格格。”水繡兒微揚了下臉,回答著小秋。
聽她提起阿瑤,我不禁問道:“阿瑤最後有沒有說什麼?”
也許我問的唐突,水繡兒抬頭愣了一下,才開口,“回格格,小姐說她放心了,放心了,就,就……”話沒說完水繡兒已經潸然淚下。
我突然想起那次有關阿瑤的夢,難道那根本不隻是一個夢?難道阿瑤也有感知?難道有今天如此結果,是因為當時夢境裏心中的些許點應?
不願再往後聯想,我遞出了手帕給水繡兒,“別哭了,外麵兒風硬,看出去訕了臉。”
“謝格格……”水繡兒應答著隨小喜輕步退出。
起身環繞整間臥室,和小院兒裏一樣,也是淡粉色的世界,高雅,安靜,和諧,帶給我的卻是另一番滋味。許是陌生的緣故吧。
“格格,稍微用些點心吧,一會兒好吃藥。”小秋跟到身邊欲扶我到外間。
“吃藥?”我側頭不解,“不是好幾天前就不用再吃了嗎?”
“這是前兒個十福晉特地送過來的,說是專對氣虛汗冷。奴婢和格格提過,格格忘了?”小秋話尾反而問我。
什麼阿巴亥特地送來。雖說阿巴亥也關心我身體,但她根本不懂中藥,平日裏自己都不願意沾。九阿哥這彎兒也繞的太遠了。
“我不吃,留著可惜了,不如送給董鄂夫人,我剛才見她臉色極為不好。”說著我坐在了一旁的繡凳上,對鏡理弄發辮。
“您要是不吃,趕明兒十福晉問起來,奴婢也不好回話呀。”
從鏡裏看著小秋,“你怎麼也和我說這樣的話謎,”鏡中映出小秋低了頭,“一會兒叫可樂都送回十府去,就說多謝十阿哥想著,我病已經好了,下次吧,下次送早點兒。”
“格格?”
見小秋不應反勸,我有些氣悶,“你要是想和著他們一起逼死我,你就去熬,看看吃了有用沒用。”
“格格,奴婢錯了。可是格格千萬不能拿自己身體賭氣,十三爺若是知道了,不是更不放心嗎?”小秋拿過梳妝台上的梳子,替我解梳起發髻。
不再做聲反駁小秋。我害怕想起從前的點點滴滴,卻又時時掛在心頭,稍一空閑就會思緒如潮,更不要說有人對我直接提起。
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是在這樣的心態下等待著婚禮的到來。
上大學時,陪表姐挑選禮服,我還幻想著,等到我那時候,先和阿瑤來個婚前旅行,每天感受著朋友的詢問,阿瑤的揶揄,家人的祝福,最後再去錢櫃開單身狂歡派隊,喜悅又顫抖地期盼著自己的未來生活。
在我的印象裏,新娘都應該是最幸福的。一生隻穿一次的白色婚紗象征著純潔,我會挽著爸爸的手臂走在代表希望的紅地毯上,我們在神靈麵前交換心聲“終生相依,不離不棄”……
可是現在呢?我覺得自己像個可悲的小偷,搶走了原本屬於阿瑤的一切,她的婚姻,她的父母,甚至她的生命。所以上帝收回了我的幸福,以此作為懲罰嗎?
“格格,宮裏的許嬤嬤來了。”
不一會兒見水繡兒領進來一位中年嬤嬤,我看著有點兒眼熟,可還是記不得哪裏見過了。
那嬤嬤見我盯著她不說話,自己上前,“格格吉祥,太後派奴婢來,讓奴婢這兩天給格格說說大婚禮節。”
“哦,好。”忽然想起,是太後身邊的人。
我叫人上了茶,於是她開始了津津有味的漫長婚禮規範講解,我聽得是心煩體累,最後哈氣連連。
正在這時,雪碧跑了進來,“格格,九爺來了。”
我頓時一驚,也不乏不困了,怔怔地不知如何推脫。巡視身側,許嬤嬤已經站了起來。
“格格,既然九爺有事,那奴婢就明日再來。”
她不說話我還找不上她,“許嬤嬤,禮節中哪條寫著,大婚前還要相見交談?”
“並,並沒有。”許嬤嬤前半句明顯磕絆,接著就顯示了嚴厲宮規下的訓練有素,“可九爺這樣,肯定是有要事的,滿人規矩與漢人不同,見見麵,也不是什麼大事兒。”
太後身邊的人就是張狂,還沒等我發話,許嬤嬤已經站起了身,“奴婢這就回慈寧宮複命去了,順便請九爺進來。”
我不願與之相爭,自己走進臥室裏間兒,倚在軟藤椅上假裝看書。
……
聽見屏風外有腳步聲走近,故作鎮定,翻弄著書頁。
“蘺兒”
我沒有回話,繼續與文字相麵。
“蘺兒”
“恩。”輕輕應了聲,也不抬頭。
“你真的這麼不願意?”
裝作沒有聽見一樣,我用手指卷折起書角兒,似在琢磨書中的語句。
“早知道,我當時就不應該讓你為我療傷,皇阿瑪找到我們……”
“我累了。”打斷九阿哥越發激動地解說,我起身往床邊走去。
也不管九阿哥有沒有離開,我徑自朝裏側躺在床上,閉眼排除雜念,希望趕快入眠。
感覺九阿哥靠近,然後自己的腳腕兒被他托握,使勁兒想要撤回,他施力不肯。幫我脫下鞋,又拽了錦被,接著自己坐在了我背後,替我掖著背角,兀自輕聲,“我早就說過,倘他仍不知珍惜,或者無力擁有,我絕不會再次放手。如今這般,”九阿哥突然俯身覆在我耳畔,“蘺兒,我願傾盡所有,隻求有你相伴朝夕。”
我將自己全部裹入錦被中,又感覺無法呼吸,稍稍拽掀一道被縫兒,我品嚐到了氧氣中夾帶的深情,一時淚迷雙眼,細弱的聲音從喉嚨裏顫出,“你可不可以放我離開。”
背後霍地一空,我又拉閉了被縫兒,任眼淚淌流麵頰,沾染布料。
半晌的靜止後,我隻能感覺到自己的喘息。
天色半黑,正瞧著小喜她們擺放碗筷,就見十阿哥帶著個小太監跨了進來。
“你怎麼也來湊熱鬧。”我說罷,正想起身尋個椅子,邊上的小怒立刻搬了把圓凳到桌邊。
十阿哥也沒客氣,低擺一下長衫,坐在了圓凳上,又叫後麵小太監把提著的食盒放在桌上,“你們都下去吧。”
見十阿哥自己拿出了一把酒壺,我有些好笑,“難不成你想把我灌醉了,再做說客。”
十阿哥嗬嗬一笑,“今天我可不怕你醉。”
我見他如此說,單手捏起十阿哥剛斟滿的小杯,“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正要貼上嘴唇,十阿哥抬手止住了我,“昨兒個九哥醉在我府上,今天都沒有早朝。”
我頹然放酒杯於桌麵,開口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十阿哥自己幹了那杯,又握壺斟倒,“已經這個時候,婚旨下了,吉日也定了,眼看著大禮就在眼前,你還總是想不開,難道要這樣一輩子不成?”
“我隻想離開,也知道他能辦到。”我邊說,邊用筷子夾弄著小碟子裏的炸花生米。
“既如此,為何當日龍帳內不像慈寧宮那般,一口回絕來得痛快。”十阿哥說著又舉起了酒杯,卻沒有飲,轉手放了回來,“領旨謝恩了,也就說明你還是在意皇家的威信,還是顧及九哥的顏麵。”
“當時情勢所逼,我若不那樣,蒙古貴族們豈能安生。”
“那你替九哥舐傷呢?”十阿哥微微掛笑,“可知你對九哥絕非毫無情分。”
我拍了筷子,稍有惱怒,“難道我見死不救,看著他那樣!就是你,你們誰,我都會一樣對待。”
“可是偏偏就是九哥,緣分吧!”十阿哥自斟自飲,自說自解,也不看我。
“皇上為什麼……”話隻問出一半,還是停了嘴。知道了又有什麼作用,隻是平添悔意罷了。
十阿哥抬眼掃了下我,“皇阿瑪派了禦林軍,蒙古那邊也調遣了許多精銳,找到你們的時候,個個都瞪大了眼。你們,你們……一貫不拘泥禮數的幾位世子都紅了臉。那邊蒙古親王已經向皇阿瑪暗示要你,這樣一來他們肯定不會再開口,皇阿瑪若不如此,你的名譽……”
“別說了!”
“哎!”十阿哥輕拍了兩下我肩,“九哥有什麼讓你看不上?”見我並不回答,十阿哥吃了口菜,“我們兄弟間,除了八哥,九哥,哪個不是側福晉,庶福晉多少個的圍著,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十三弟,又怎樣?還有……”
“叫你別說了!”我高聲打斷。
“我就是為九哥不平。”十阿哥也亮開了嗓門兒,“自從那年禦花園見了你,九哥處處事事的上心牽掛,可你呢,總是能一竿子就打回來,連小鄧子都每每不忍,更何況我這個做弟弟的!”
見十阿哥停頓喘息,“你說完了嗎?”
“沒有!”十阿哥似是更加來勁兒,甩了酒杯,起身俯視著我,“你就那麼清高,清高到我九哥連和你說句話都不行!那麼多的太監宮女,九哥下了朝就站在宮門外等著,你愣是腳都沒停就走了!”
“那是他原意,我沒……”我也站了起來,聲音還是被十阿哥蓋住。
“十三弟呢?他不是對你一往情深嗎?怎麼你草原被襲他沒趕到?你得病,你遇險,哪次不是我九哥拚了性命救你,你可有感恩!”
“別說了……別再說了……”
“我……你……你別哭……”十阿哥見我瞬間熱淚滿臉,頓時消了氣焰,慌了手腳。扶我坐下,四處尋著手帕,又不願叫人,“我隻是一時說急了,你別哭了,我也知道你心裏憋悶,委屈,這才帶酒來與你消愁的。”
“我隻是,隻是不願意,我不愛他,不想這樣……”趴在桌子上,隨著哭泣聲加大,我道出了心底最原始的想法。
也許暢快淋漓的流淚真的釋放了部分壓力,我忽然覺得不再那樣壓抑難受,抬起頭來,卻看見十阿哥愁眉緊鎖,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盯著我不動。
我用手背抹了下臉上的淚滴,“十阿哥?”
“苡蘺,你,你歇著吧。”說著他起身要走,又定定地瞧了我一眼,“九哥會真心相待的。”
拎著十阿哥帶來的酒壺,我出了自己的院子,來到後花園兒,坐在一處假山下。
二月中旬,夜風還是刺骨的。又喝了白酒,心裏發燒,這內熱外冷,讓我有些難耐,似乎貼著皮膚內側都起了哈氣,又不得擦去。
心口悶的發慌,突然起身,不想酒壺撞在了假山石上,碎落開來。
我緩緩蹲下,眼前有些模糊,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酒壺碎片吸引。大腦沒有支配,右手卻伸向了一片。
拿起,微涼,還帶著酒香。
手上沾了酒水,冷風一過,有些僵硬,忽見碎片內側有劃刻痕跡,想著也許是製壺人的名字,正要拿進細看,卻聽見驚慌的一聲,“蘺兒!”
這聲音,我僵愣住,不敢回頭。眨眨眼,苦笑無聲,不可能的,我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