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哪裏會有這麼大的枇杷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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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當時,也就是十七歲時候的自己,怎樣一遍,又一遍地去反複這個故事,我對這樣一個記憶執著得像祥林嫂一樣,一直地對別人說,好的笑話可以讓人高興,但是,像這樣的一個無聊的,有些神經質的故事,沒有人會為之發笑,可笑的隻要我自己而已.
就像陶冉說的,不要不自己珍惜的東西給別人看,你認為好的東西,在別人眼裏也隻是這樣.
她親手在我麵前打碎了一直玻璃杯子.
記憶和愛情同玻璃杯一樣易碎,破碎依舊美麗,但不要觸及,會割傷的.
她的聲音如同枇杷樹的葉子一樣帶著潮濕半幹的氣味,而這個季節的雨和倒下的樹根一樣惶惶地帶著濕土.
"所以,要永遠記得這些."
"這些?碎玻璃?"
"少來,你知道我說什麼!"
我自然知道她在說什麼,她的意思很明白地穿過我的身體,又很霸道地留了下來,讓我很多年後不時地還會聽見那隻玻璃杯,哐地在我麵前摔碎,又很輕巧地散開,鋪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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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一個叫不出名字的車站下了車,身上有擠得發慌的叫不上名字的香水味道,我隻能用一隻點燃的煙去將其趕走.
我來的地方剛下過雨,所以有著我熟悉的,半幹濕土的腥味,這裏一如其他城市一樣嘈雜,也如所有我曾經待過的地方一樣地有著我的氣息,這確實是我到過的地方,但是這路和車站卻都是叫不出名的陌生.
所有的故事都有個開頭,而真正的開頭已不知道是不是那棵樹了。
我站在我曾經待過的,現在卻又無比陌生的地方,水泥地板濕漉漉的,而從縫隙裏透出的一丁點泥土的味道格外強烈,那格外彎曲的路就像當時曲延的樹根一樣沒有盡頭,和兩旁的房屋一氣糾結著,有力得彎曲,路邊上那二十棵,或者更多的闊葉榕(我隻知道這麼叫它),也同樣有力,有力且陌生,全然沒有十三年前那纖小的風景。所有我全然認不出來了。
當事情無法達到人們希望達到的目的時,我們都為之傷心,並試圖去改變它,這便是個能力問題了,我試圖對這個記憶改變,使之與現實吻合,可當我站在這十三年後由熟悉到陌生的地方時,我感到的是無力,我又想起泥土散發出的,夾雜著樹汁的濕漉漉的腥味,以及那無比大的,更加腥臭的黑坑,根本沒有任何可以抗拒的理由和能力。我曾惶惶地,在那坑邊站了很久。
而現在,我可以去弄明白,那棵枇杷術的存在了,我明白沒有用,樹已經不在了。而那個無比大的坑,在我離開小學前已經被填上了,可我還是去看了看校園。正如陶冉所說,確實沒有那麼大的地方可以容下那麼大的樹,原來枇杷樹的地方重新栽上了棵細葉榕,氣根隨風飄著,所有的東西幾乎和十三年前的記憶一樣,可是也有例外。
那棵樹,對,那棵樹。
我坐著回去的車上,腦海中又無數次地出現那個記憶,巨大的鐵膀子用一種莫明慢的姿態扯這那棵術,終於在“轟”的一聲後,重重地倒下,沒有鳥飛出來,根係有力地糾結著泥土,終於這個記憶也變得有力起來,我還是不能去懷疑。
而我似乎總在這樣的記憶裏徘徊,在某個時候,我忽然又想起陶冉的事情來。
也許她是不該在這個故事出現的人,可她出現了,而且十分重要,在那棵古怪的樹,以及為此執著的我之間,沒有人會認為她是多餘的。
我在八年前人生她,可是不能說是很熟,之後,我成為了名醫生,而陶冉音訊全無,也許,在我的生命力,她已經退出去了。
“有時候,你可以想起我,可是不要太多,太多的記憶是一種負擔。”
我有時在黑暗中又想起她的話,用急促的腳步穿國醫院空蕩蕩的走道,聽著死和生的聲音在靜靜地歎息。×
在這樣安靜的情況下,人們會聽見許多平時聽不見的聲音,比如滴液瓶滴答的水聲,床架的搖動,最大的呻吟是病人的呻吟,這種因病痛和生死之間的苦惱二發出的聲響,有著消毒水的味道,所以一直到早上,都沒有絕對地安靜過。
醫院就會以這樣細微的呻吟聲度過整個夜晚,這樣的夜晚是折磨人的。但是我異常喜歡這樣的夜晚,呻吟是有生命的表現,如同心髒的跳動,我試著想象自己的心髒停止跳動,血管迸出一大團鮮血,染得胸前一片模糊,視角停留在我的身體上方,想一個主刀醫生一樣去審視自己,我看得了雙顫抖的手,隻有心虛的醫生才有有這樣的手,我看到染著鮮血的手套被除下,然後我看得了手指上的戒指,這是陶冉留給我的戒指,套在食指上。。。。。。奇怪,我搖搖頭,我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我穿過床架換上病號卡,不知道為什麼,我忽然又想起陶冉來。
我在高二的時候認識了她,高一時其實也在一起,可我確實在高二才開始認識她,我無法對你形容他當時的相貌,就像從沒有看過她的臉一樣,我對這樣的記憶模糊且生硬,她就這樣地站在我的麵前,笑靨如花。
“陶冉?”我在本子上讀出她的名字。
“免由,你的名字真怪。”這是陶冉第一次同我說話。
這個名字確實很怪,沒有什麼含義,且格外繞口,讓人讀得舌頭打結。
所以,免由是我的名字,張免由。所以,對陶冉來說,免由是這麼怪的一個人,連記憶也奇怪得嚇人。
我們並沒有走得那麼近,可以說是沒有什麼交集的人,所以,當她對我說出那些話的時候,我嚇到了。
她說:
“有時候,你可以想起我,可是不要太多,太多的記憶是一種負擔。”
我確實沒有應該想起她的理由,可還是會不時地想起她來,就好像。。。。。。好像那棵樹一樣,是我弄不明白,也無法忘記的東西,就這樣地在我生命裏出現,她就這樣站在不該站的地方,一點也不多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