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院子裏的車燈略過窗簾，隱約轟隆的發動機聲穿過牆窗。
    床上蜷縮著的小人突然睜開眼睛，爬到床頭打開燈，跳下床來，吃力而緩慢的打開對他來說把手過高的門，溜出了房間。
    走廊上的燈光昏黃，左邊右邊都長長的，看不到盡頭。他站在門口猶疑不定，滿目迷茫。
    樓下傳來隱約的人聲，厲經風跑到圍欄邊上蹲下來，兩隻手握著漆木欄杆努力把自己的臉塞進縫隙裏，兩隻大眼睛亮晶晶的瞪著，想看到下麵回家的人。
    可是那人沒有走過玄關，他費勁了力氣也隻聽到一些講話的吸音。
    後來門被關上了，管家走回了客廳，院子裏又隱約傳來發動機的轟鳴。
    緊緊握在欄杆上的小手鬆了。
    “哎呀，經風少爺，你怎麼在這裏呢？”
    劉越聽到聲音抬頭看了過來——今天新住進來的小主人扒著欄杆蹲著，小小的一團。太小了，他隻覺得小。
    厲經風仰著頭看立在他身邊的女仆：“是媽媽回來了嗎？”
    ——
    不是。
    媽媽整晚沒回來。
    不，還有很多很多個夜晚。
    都沒有媽媽。
    隻有糖和兔子。
    還有……哥哥。
    ——
    “他怎麼了？”
    厲經舟端著牛奶剛送到嘴邊，眼睛瞟見一邊被放在椅子上吃飯的厲經風，微微皺起了眉。
    管家已經快步走到了厲經風身邊，用餐巾擦掉他嘴邊的奶漬，把他圍在脖子上被牛奶沾濕的餐巾拿掉，又輕輕抽出他小手裏攥著的勺子，這才站直身體回答厲經舟的問題。
    “二少爺大概是，整晚沒睡。”
    厲經風的眼睛已經徹底合上了，連緩慢的眨一下都不了，他歪著腦袋，重心不穩，身子向一側偏著，隨時都能栽下來的樣子。
    “他在做什麼？”
    “沒做什麼，可能是換了個環境，還不適應。”
    “你怎麼知道他沒睡？”
    劉越有些微的停頓，就這一瞬，厲經舟的目光已經落到了他身上。
    “他在等馮小姐。”劉越輕輕歎了口氣，“昨晚司機回來取文件，二少爺大概是聽到了動靜，以為是馮小姐回來了，出來坐在走廊上等了半宿。”
    厲經舟不說話了，垂眸慢慢喝掉了整杯牛奶，拿起餐巾擦幹淨嘴角，抬眼看著歪在椅子上張著嘴睡得暢快的小貓，注意力轉到了他懷裏。
    “那是什麼？”
    劉越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哦，少爺，那是兔子。”
    “我知道那是兔子。”厲經舟看了劉越一眼，有些不滿，“他為什麼抱著它？”
    “大概二少爺比較喜歡這個兔子玩偶吧。”
    厲經舟從椅子上跳下來：“把他抱到房間裏睡。”
    “是。”
    厲經舟停在那裏沒走，停了一會兒又說：“那個兔子玩偶，再買一個。要更大，更好看的，這個太小了。”
    “是。”
    ——
    厲遠珅和馮若雲一直沒有回來。
    每天，厲經風都在等。
    厲經舟知道。
    隻要家裏院子裏開進了車，那隻小貓就會抱著他的兔子奔下樓來，然後在耷拉著耳朵慢慢的怕上樓去。
    每天晚上，貓蹲在欄杆邊，和他的兔子一起。
    ——
    “去睡覺。”
    貓揉著眼睛仰著頭。
    “媽媽去哪裏了？”
    “……”
    不知道，很小的時候他也一直想知道爸爸去哪裏了。後來就不想了。
    貓也還小，總有一天，他也不會想知道媽媽去哪裏了。
    “媽媽是不是不要經風了？”
    貓哭的時候很安靜，睜著大眼睛不停地掉金豆子。
    小奶音上沾著天大的委屈，招人疼得緊。
    “不是。”厲經舟蹲了下來，生疏的哄著貓，“你媽媽明天就回來，隻要你現在乖乖去睡覺。”
    貓抹幹了淚，哼哧哼哧的帶著顫音喃：“我乖，哥哥告訴媽媽，經風乖乖的。”
    貓抱著兔子走進房間，從門縫中露出來半張臉，像是怕誰不記得一樣，殷殷切切：
    “哥哥，我睡覺了，經風乖乖的。”
    經風乖乖的，所以媽媽不要不要經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