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怎麼這麼久？”
    方陳星從衛生間出來，迎麵碰上了姚俊英。
    姚俊英麵帶些焦急，看到他才緩了許多。
    方陳星慢慢地用紙巾擦著濕潤的手指，不好意思的說：
    “肚子不舒服。”
    姚俊英聽了，剛淺下去的焦急又浮上來，還帶了一些擔心：
    “身體還是不舒服嗎？”
    方陳星視線慢慢離開他的臉，垂著眸子，低聲說：
    “沒有。”
    “不舒服咱們就去看醫生，反正現在也在醫院。別忍著。”
    方陳星將擦手的紙捏進掌心，不動聲色的轉開話題：
    “小澤已經做完手術了嗎？”
    “沒有。”姚俊英頓了一下，“厲央做完了。”
    方陳星快速眨了兩下眼睛，抬眼說：
    “那去看看他吧。”
    “你……”
    “我很好。”方陳星淺笑，“真的。”
    ——
    與方陳星想的不同，厲央不是躺在病床上。
    但也不是意料之外的事。
    他坐在走廊的長椅上，腦袋向後仰，望著房頂，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方陳星也不關心他現在在想些什麼。他被厲央露出的那一節好看的脖頸吸引了目光，喉結滑動的瞬間，讓他想要掐住那個玩意兒，看著這人在他手下從頑抗到虛弱，最後哭求。
    手裏的紙早捏實了，方陳星隨手將它扔在樓道邊的垃圾桶裏，再轉眼，視線開始在厲央胳膊，左手，小腿的紗布上遊移。
    姚俊英站在他身後，小聲說：
    “他沒讓打麻醉，全身總共縫了二三十針，醫生說他硬是一聲沒吭……哎……這孩子，圖個什麼，那能不疼嗎？”
    方陳星默默地走著。
    這陣動靜引起了厲央的注意，他慢慢偏頭，往這邊看過來。
    好像是某種命定，也像是某種詛咒。
    隻要他看的方向有方陳星這個人，那麼他視線落處，一定與方陳星對接。
    先看到方陳星的目光，再看到別人，或者看不到別人。
    方陳星在他十米開外的地方停了腳，他清晰的看到厲央帶著些紅絲的眼睛中壓抑著濃重的暴戾。
    姚俊英還向前走，被方陳星一把拉住。
    “老師，我想和厲央談談。單獨。”
    ——
    厲央沒有站起來，他還是那個姿勢，隻是不再看房頂，而是看著方陳星。
    “本來現在在手術室裏的，應該是你。”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表情很平靜，語調也很穩，語氣中也沒帶多少責怪，好像隻是在敘述一個事實。
    其實也確實是在敘述事實。
    “小澤傷的不很重，是嗎？”
    厲央微微側頭，看著手術室的門：
    “他現在還在裏麵，你說呢？”
    這話說完，方陳星臉色都沒變一下。
    厲央眯起眼睛打量著他：
    “為什麼你不哭呢？”
    方陳星倒是笑了，他是真覺得有些好笑：
    “因為有你在。你不會讓他傷的很重。就是死，你也會死在他前麵，到死護著他。既然你還好好的坐在這裏，那他，也不會有事。”
    方陳星在他身邊坐下，輕聲說：
    “所以我為什麼要哭呢？”
    厲央默了一會兒，像是在思忖，然後嗤笑一聲，也不知道是在笑誰：
    “我想了想，還真被你說對了。方陳星，你總這麼聰明。”
    厲央打他的時候，方陳星沒有覺得很疼；厲央說他惡心的時候，方陳星也沒有覺得很疼；甚至厲央在床上叫著小澤的名字，方陳星也不覺得多疼。
    但是，在厲央似嘲非嘲，用一種無奈寵溺的平和語調說出這句看起來好像並不尖銳的話的時候，方陳星的心髒卻猝然錐痛，好像懸掛已久尖刺終於在某個平常時刻猝不及防的狠狠敲進去。
    這疼痛泛濫，方陳星伸手，慢慢地摸上自己的胸口，再後雙手捂臉，低笑起來，慢慢笑聲變大，又戛然而止。
    他搓了一把臉，拿開手，偏頭看厲央的時候，眼睛裏笑出的潤色還未褪去，他任由情緒在體內放肆，說著無關緊要的話：
    “這種事情，不會再有了。”
    厲央眼帶嘲諷：
    “你上次還說，麻煩徹底解決了。用你那可笑的巴掌印換來的。”
    他看著方陳星，很認真：
    “那天，你也像現在一樣，這麼自大。”
    方陳星放下捂在心口的手，撐著眼鏡揉了揉眼：
    “你不要再去找朱瑞。”
    “你是哪位？”厲央扯著唇笑，牽著臉邊的傷也不覺得疼，他挑起方陳星的臉，細細的看，臉上的笑更大了，“啊，原來是我精致漂亮的玩具。”
    方陳星並不掙開他，也對這樣的侮辱聽而不聞，他平靜地看著厲央：
    “我去過了。”
    “厲央，他不會再出現了。”
    明明活著，卻讓人覺得他是個死人。
    感覺不到一點情緒，一點溫度。
    慣於掌控，慣於高高在上。
    自大又可笑。
    厲央厭惡的放開手，突然失去了和方陳星交流的欲望。
    ——
    那一天，方陳星站在醫院樓道盡頭的窗口處，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在某個瞬間有了些許無力感。
    方陳星突然發現，他也不是什麼……都能掌控的。
    果然，所有的意外，都是如此的讓人厭惡。

    作者閑話：

    所以我們的朱小瑞同學到底遭遇了什麼呢？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