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麼？”
    方陳星離得很近，他的呼吸噴灑在厲央臉上，溫熱的，輕緩的。
    厲央愣的太久了，像是在跑神……這讓方陳星很不滿意，這不是他預想的反應，厲央他不該是這樣的反應。
    方陳星的眼睛離得很近，厲央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濃黑卷翹的睫毛，也能看到睫毛下麵，那雙純粹的瞳孔。在某一瞬間，方陳星的眼睛和他記憶中透過垃圾的縫隙看到的眼睛重合了。
    他看得太入神了，像是在細細研究其中的不同，以至於到現在都沒有推開方陳星。
    “我在想，你的眼睛，和阿澤的眼睛，還是很像的。”
    在某個瞬間，很像。
    對視，沉靜的對視。
    方陳星突然笑了一聲，短小的，清晰的，涼薄的。
    他微微往後退了一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然後突然捏緊了拳頭，手裏握著的眼睛框都被他捏變了形。
    他打了厲央，他知道那一拳用了多大力氣，即便已經盡力克製了，但那瘋狂外溢的憤怒和不甘，還是沒能讓他收住太多的力氣。
    那一拳就打在厲央的臉上。
    就一下，厲央就被揍倒在地上。他打人的那隻手裏還握著眼鏡，所以眼鏡也碎了。
    方陳星居高臨下的看著倒在自己腳邊捂著臉半天站不起來的厲央，目光冰冷晦暗，他微微張嘴呼吸著，胸膛都因為他呼吸的動作而輕微的上下起伏。
    衝動了。
    不該這麼衝動。
    他抬起手，手掌裏捏著碎裂的鏡片和彎曲的框架，有些鋒利的尖刺刺進了肉裏，血順著手掌漫流著。
    方陳星把破碎的眼鏡放進衣服口袋裏，拿出來那塊髒了的眼鏡布，潦草的擦了一下手掌的血。
    沒等他擦完，厲央就站了起來，臉頰青紫，腫起來一大塊兒，嘴角破了皮，泛出點血來，他偏頭吐出一口帶血的吐沫，舌頭在口腔了掃了一圈兒。
    濃重的血腥味兒。
    方陳星把眼鏡布捏在手裏，目光落在厲央臉上的傷處，看了一會兒，輕聲說：“抱歉。”
    “嗬。”
    厲央用手掌輕輕擦了一下嘴角，抹下來點血。
    抱歉？
    抱你媽的歉！
    厲央按住方陳星的肩膀，一拳打在了他的肚子上，緊接著又是一拳，一個部位厲央打了三拳才罷手。
    “方陳星，你他媽玩兒我呢？”他提著方陳星的衣領，湊過去說，“別再跟我玩兒什麼文字遊戲。打一拳給個棗兒，你訓狗嗎？”
    方陳星沒掙紮，他頭上泛著冷汗，臉色蒼白如紙。他本就白，現在就更白了。
    跟個白無常似的。
    厲央放開手，方陳星沒了支撐，差點兒攤在地上。不過他到底是搖搖晃晃站直了身子，雖然小腹上疼得想讓他彎下腰。
    本來這個時候，厲央就可以走了，但他還有要問的沒問，他向來不喜歡留什麼疑問。
    “為什麼親我？”
    方陳星笑了，隻是有一個笑的表情而已。
    “你不懂？”
    他說話聲音很輕，內髒很疼，聲音大的話，會加劇這種疼痛。
    厲央皺起了眉。所以說，方陳星是個很討厭的人。他做的事，說的話，甚至連臉上的微表情都要人想上很多遍，去琢磨他的意思。
    虛偽，無聊，還帶點兒裝逼的嫌疑。
    “你能不能不要總是說一些廢話？”
    “你為什麼親小澤，我就為什麼親你。”方陳星偏了偏頭，“厲央，你是不懂，還是不敢懂？”
    厲央就笑了，是真笑了，一笑就牽動了臉上的傷，特別疼，他也不介意。
    他覺得方陳星是個特別好笑的人。
    總是說一些讓人不舒服，又想笑的，荒誕的話。
    “你喜歡我？”
    “不可以嗎？”
    “方陳星，你不覺得你特別假嗎？假到……讓人作嘔。”
    ——
    假嗎？
    方陳星從眼鏡店走出來，把新配好的眼鏡帶上，世界驟然變得特別清晰。
    他躲在眼鏡後麵，看得清每一個人。
    作嘔又怎麼樣呢？人活著，誰沒有一些感到作嘔的時候。
    除卻作嘔這個詞本身蘊含的惡意的話，方陳星可以得到另一種結論：厲央對方陳星有了一種感覺，一種強烈的感覺。
    不管這種感覺是正麵，還是負麵，他都在慢慢的走進這張網。

    作者閑話：

    厲央：你訓狗呢？
    芝湯星：是的。
    厲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