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的流動變得緩慢。
    方陳星沒有追，是因為方陳澤跑的方向，是朝著家。
    他總也要回家去的，晚一點或許比早一點好。
    但厲央沒有追，卻有些出乎意料。
    換了別的時候，方陳星或許會琢磨一下厲央在想什麼，怎麼想，他為什麼還站在這兒，為什麼不追。
    可今天，在這個時候，他沒力氣想，也不想去想。
    ——
    昏暗的路燈打在方陳星的身上，溫柔的勾勒出他的輪廓。
    方陳星身材修長，筆直。
    他一向站得直。
    他呆愣茫然的站在燈光下，那筆直竟然有些刻意。
    刻意的站直身體，那麼就不會輕易垮下。
    夜風吹過來，地上的殘花輕輕動了一下。
    方陳星緩緩的蹲下身，伸手去撿那被碾在泥裏，殘敗，破碎，不幹淨的水仙。
    他的手很白，修長又白皙。
    如果染上汙漬的話，看起來會有些可惜。
    厲央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撿花。
    看著方陳星這樣——在他麵前蹲下，雙手染上髒汙，滿身難過和頹喪。
    他這樣看著，竟然覺得……興奮。
    ——看，那個永遠幹淨的方陳星，那個永遠乖巧的方陳星，那個被人稱讚的方陳星，對著他低下那驕傲的頭顱，在他麵前染髒了那雙幹淨的手，被他看到這幅仿佛受傷般的樣子。
    厲央慢慢蹲了下來，欣賞著他的狼狽。
    他沒有伸手幫他撿一撿地上的殘花。
    方陳星又撿起一支，緩聲問：“今天，小澤他，遇到了什麼人嗎？”
    看來，方陳星遠比他想得要敏銳。
    也對，他一向是聰明的。
    實際上他不問，厲央也會說。
    “遇到了朱瑞。”
    方陳星手上的動作沒停，即使是把殘花收集起來的動作，他也做得斯文優雅，仿佛天生帶著點天塌下來也不會亂的淡然。
    “朱瑞啊，我知道了。”
    說完這句，方陳星就不再問了。
    然後呢？知道了什麼？
    厲央輕輕的眯起了眼，想透過那薄薄的鏡片看清楚方陳星眼底的情緒。
    可他失敗了。
    於是，他問：“你知道？”
    方陳星沉默著，連地上一些碎花的細小殘渣也不放過，非要摳出來捏進手裏。
    厲央眸光閃了閃，說：“你的父親，是什麼人？”
    “朱瑞說他是殺人犯，神經病。”
    方陳星終於將地上的殘花撿完了，他抬起頭，看著厲央。
    “還少了一個詞，同性戀。”
    為什麼不說？不敢嗎？
    燈光打在厲央的眼睛裏，掰碎了散在他那暗沉的眸子中，多好看的眼睛，偏偏被那過重的戾氣給毀了。
    不夠。
    方陳星輕輕勾了勾唇，緩緩說道：“應該是，同性戀，精神病，殺人犯。”
    一個詞都不能少。
    空氣驟然變得沉重而凝滯。
    連帶呼吸都變得艱澀。
    厲央說；“是真的嗎？”
    方陳星歪了歪頭，輕輕眨了一下眼睛。
    “既然想知道，為什麼先頭不問方陳澤呢？”
    ……
    “怕提起來會不小心戳到他的痛處，傷害到他嗎？”
    ……
    “因為不願意傷害他，所以就來問我嗎？”
    ……
    “因為我不會被傷害到，還是你根本就不在意方陳星會不會被傷害到呢？”
    ……
    他輕輕歎了口氣，從喉嚨裏發出一聲細小的笑。
    “應該是不在意吧。”
    厲央，我被傷害到了呢。
    不是被什麼所謂的痛處傷害到了，而是被你。
    所以，你也疼一下吧。
    方陳星從地上站起來，滿懷惡意的開口。
    “你剛剛也聽到了吧，小澤他很惡心同性戀呢，你要小心一點，千萬不要讓他知道哦。”
    ——你可是他最好的朋友呢。
    ——所以千萬要藏好你的秘密，不要被他知道，不然的話可是會被討厭的。
    ——小澤他會很傷心的。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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