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 眉間雪(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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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聿陰沉著臉,對即墨的多番阻攔頗有不滿。
“詩詩,你知道我向來憐香惜玉,你卻讓我眼睜睜地看、著她被那兩人帶走?!”
即墨瞥了他一眼,表情雲淡風輕,慢吞吞地道:“衝動是魔鬼。”
言聿要抓狂了,他真不明白詩詩是怎麼想的,明明今晚是他軟磨硬泡才把詩詩哄來梳樓,恰巧遇見南兮著男裝獨自外出,索性一路跟來了,如今在這荒郊野外喂蟲子不說,眼見佳人遇難,詩詩還不讓出手相救,他的一顆支離破碎的心啊啊啊……
即墨見他一臉的痛心疾首,抿唇無奈道:“他會來的。”
言聿立刻正了臉色:“誰會來?”
即墨一臉的高深莫測。
言聿自知沒趣,隻得藏好身形,繼續專注於追蹤。
那兩人,一高一低,一胖一瘦,看衣著應該是富貴家的紈絝子弟,還帶著利器,那把利器傷了南兮的左小臂,南兮似乎生來孱弱,當下便暈了。
言聿心中感歎,可惜季未嵐走得太不是時候。等等,季未嵐?詩詩說的那個他,除了他也沒誰了!
看著兩個人鬼鬼祟祟,猥瑣至極,是個人都知道會發生什麼!
一路尾隨,見兩人將南兮帶到河邊,又將她靠在了一塊大石頭上,然後就開始各自解自己的衣物,動作匆忙而又雜亂。
河邊有些荒蕪,到處都是矮草,矮的不過腳踝,教人無處藏匿,即墨隻好攜言聿隱在了一顆大樹上,距離稍微有些遠,雖然不妨礙他們視物,可這風聲和距離,到底擾了耳力。
“詩詩,我聽不清啊!”言聿焦急地抱怨,他隻聽得那兩人咕噥,卻無法辨出一句話。
即墨看著他搖搖頭,意思很清楚,我也聽不清。
言聿的俊臉又苦喪了,美人即將被染指,詩詩仍然無動於衷,不由得腹誹道,你自己不去英雄救美就算了,還鉗製著我作甚!
言聿扭頭再看回去,見南兮一頭墨發傾瀉在石頭上,麵容在月華之下愈加慘白,手臂上的傷口還在滴滴滲血,那鮮紅的血滴猶如一把把利刃,殘忍地剜著言聿受傷的心。
即墨麵容平靜,目不轉睛地看著那邊,深邃的眸光輕輕波動著,似乎想要驗證什麼。
終於,那兩人脫幹淨了,當中那個胖子,扭著一身的肥膘上前,一把扯掉了南兮的腰帶!
言聿的心,也就在這一扯中提到了嗓子眼,被即墨禁錮的手忽然反扣,將即墨握得死緊,即墨吃痛,卻不作聲,隻回眸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
那邊,那個瘦子又上前,手剛剛碰到了南兮的外衣時,變局陡生。
淩厲的劍氣不知從何而來,頃刻間斷了那人的手腕,那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言聿可是聽得無比清晰。
驚訝的同時,也微微鬆了一口氣。還好季未嵐來得及時,這麼妙的人,可不能就這麼被糟踐了!
胖子見同伴受傷,破口大罵,也顧不得去穿衣裳,拿起地上的匕首便衝上去亂劃一通,奈何對手太強大,他一招不曾得手便被踩到了腳下——也隻剩下求饒的份。
瘦子握著斷掉的手腕疼的死去活來,沒幾下便暈倒在地。
言聿這時才看清季未嵐,一襲熟悉的錦衣,手持長劍,迎風而立,他剛想要驚呼,被即墨一把捂住了嘴,然後就被強行帶回了客棧……
至於後來發生了什麼,言聿完全不知道了,他甚至想到季未嵐會不會趁人之危,把南兮給……啊呸!季公子是那樣的人麼?!
月黑風高,這就是此刻季未嵐眼中的景象。
腳下的人還在求饒,季未嵐莫名一股惡心,用力一碾,那人便也暈了。
用劍挑起一旁扔的散亂衣物,季未嵐嫌惡又憤怒地甩到那二人的身上,這才收了劍,慌忙奔向南兮。
南兮依舊不省人事,季未嵐將她橫抱起,濃重的血腥便撲麵而來,心下一驚,這才發覺南兮受了傷,情急之下,季未嵐隻好先帶她找了附近清澈的水源,遠離那個是非之地之後,細心地給他清理傷口,隨手拿出貼身藥物給她上藥,又撕下衣袂給她做了包紮,這才將她穩穩地靠在了大石上。
一切平靜下來沒多久,東方便破了白,一夜折騰,季未嵐也有些累了,剛想躺在草地上歇一會兒,南兮悠悠轉醒。
醒來後的南兮環視一周,又低下頭看了看已被處理好的傷口,這才看向一旁的季未嵐。
季未嵐很想從她那雙始終古井無波的眼眸看出一點別樣的情緒來,即便是經曆了這樣的事情,他沒有料到,她還是這般平靜。
“你殺了他們?”
季未嵐一頓,你殺了他們,南兮醒來後問的第一句話著實令他意外。
意外歸意外,季未嵐誠實地搖頭否認。
“隻讓他們暈了。”
“為何不殺?”南兮反問。
季未嵐再次一驚,他怎麼覺著從這句話裏聽出了幾分戾氣。
“不想讓你攤上官司。”
“即便攤上了,又如何?”
我會帶你走。季未嵐如是想,可到底沒說出來。
“……你現在覺得怎麼樣了?”
“無妨。”南兮滿不在意地答道,末了,又斟酌著加了一句,“多謝。”
季未嵐挑眉,莫名覺得彼此之間的關係近了一些。
“為什麼總穿紅衣呢?”季未嵐看著素麵朝天卻依然令他驚豔的南兮,破天荒地問出心底埋了一夜的疑問。
又是良久的沉默。
“回去吧。”南兮道。
就這樣,兩人一起走過那個是非之地時,南兮順手撿起了自己的腰帶,規規矩矩地係上,又將自己微亂的頭發理順,這才回去。至於地上依舊昏死的兩人,南兮吝嗇給予關注,哪怕一眼。
“哎呀~南兮姐姐,你可算回來了!”
“是啊南兮姐姐,你昨晚去哪了,怎的一夜都不回來?莫不是有約了?”
“昨晚可是有個名門大戶的公子一擲千金,要為你贖身呢!”
“梳姨沒見到你人,可給氣著了!”
“……”
“……”
一跨進梳樓大門,一屋子的鶯鶯燕燕便圍上來嘰嘰喳喳叫個不停,有擔心的,有羨慕的,有嫉妒的,更有幸災樂禍的。
南兮閉了眼,掩去眼底的不耐,開口打斷眾人道:“梳姨在哪?”
“樓上樓上!在你的房裏等著呢!”
“南兮姐姐快去吧!”
“是啊,給梳姨說些好話,別讓她罰你!”
“……”
南兮便是踩著這些話語回的屋。
推開門,意料之中的,屋中有些淩亂,正中的檀木桌旁,坐著臉色難看的梳姨。
梳姨正喝著茶,抬頭見南兮披頭散發,還穿著男裝,顯然又給氣的不輕,手中杯子重重擱下,端正身子,等著南兮的解釋。
“梳姨,生氣了,可就不好看了。”
“你少來,實話說,你昨晚究竟去哪了?”
“散個心而已,梳姨無需多想。”
“南兮莫不是覺得梳姨很好糊弄?散個心你穿男裝作甚?!”
如果細細看來,不難從梳姨的臉上看出一絲藏的極好的慌亂。
“梳姨可是覺得,南兮穿女裝更安全?”
“……”梳姨突然覺得,眼前這個人,已經不是自己可以隨意揣度支配的人那個姑娘了。
心底突然湧上一股滄桑感,不想再糾纏下去,畢竟這人是自己一手帶大的,或多或少,都有些不能言說的感情,無力地擺了擺手,道:“你可曾想過離開梳樓?”
“不曾。”
梳姨聽罷,心裏一陣欣慰,於是放柔語氣:“昨夜,左丞相的獨子蕭玥來找我,直接晾出一千兩黃金,要為你贖身,我說你不在,他就派人衝上樓來搜查,臨走之前還毀了梳樓大半的桌椅,好在留下了賠償,他揚言還會再來,直到見到你人……南兮啊,梳姨不想強迫你,你若願離開,就離開吧,那蕭公子為人雖說風流了些,倒也不見得多壞……”
“梳姨,”南兮打斷她,“南兮不會走,蕭公子的事,南兮自會解決,想來昨夜梳姨也沒睡好,還是先去歇息罷。”
淡淡地下著逐客令,梳姨依言離開,並無怒氣。
關上房門,南兮解下腰帶放在燭火上,一把燒成了灰燼,爾後又轉回屏風後,將自己裏裏外外地洗了個透淨。
蕭公子?風流?還為她一擲千金?
悅陽客棧的雅間內,言聿躺在軟榻上把玩著羽扇,時不時地發出一兩聲傻笑,即墨在一旁看書,被這斷斷續續的笑聲擾得做什麼都無法專心一意,心頭隻有一個念頭,這妖沒救了。
“檀州城,真是人傑地靈啊!”
這是即墨聽的最多的一句,其次就是南兮這個名字。
“也不知道南兮現在怎麼樣了……”言聿看著窗外枝頭上的小鳥嘀咕道,渾然不覺那邊,即墨手中的書已經許久不曾翻動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