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魂未殤(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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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當三月意濃柔,人奄水輕流。雁蘇山上,肆辰閣裏,還奏《玉堂秋》。
為臨四海尋蕪遏,冥踐望塵樓。鳳翥龍翔,人消曲罷,不道是魂休。
待至日暮,即墨和言聿才離開茶樓回了客棧。
一推開房間的門,陡然看到一個陌生男子坐在桌邊,言聿嚇了一跳。
那人俊美秀逸的麵容帶著清淺笑意,坐姿端正無比,手持書卷,正看得投入,又似乎在等著誰,白衣加身,纖塵不染,一身與世無爭的青蓮氣,見門被人推開,竟無甚反應。
言聿深吸一口氣,直覺自己進錯房間了,於是默默退出,還很禮貌地關上門。
出來後,言聿細細看了看房門和四周,心道:沒走錯啊!莫不是詩詩退房了?
恰巧即墨上得樓來,言聿往旁邊一站,臉上寫著四個字:你來開門!
即墨看了他一眼,默默推開門。
“相裏?!”
一聲頗感意外的稱呼,言聿瞬間驚呆了。
被稱作相裏的白衣美男終於從書卷中抬起了頭,朝門口這邊望來。
言聿張著嘴巴,滿臉不可置信,麵前這人星眉朗目,麵如冠玉,瑩白之中透著一絲柔氣,卻不是女子那種柔,可謂是溫馴有餘,英烈不足,直覺這人溫文爾雅,如深穀幽蘭,然而看似平易近人,實則處處透著一種山巔白雪般的高貴疏冷。
此人正是姬宮涅口中心心念念的相裏蘇。
言聿看了又看,把相裏蘇從頭到腳看了個遍,隻覺內心單純美好的世界嘭得崩塌,隻餘飛流直下三千尺的傷心和難過。
相裏大俠……相裏大俠是男子這麼重大的事情,為什麼詩詩從沒告訴過他?!真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你怎麼來了?來了多久?”即墨率先跨進屋內,麵上有一絲幾不可見的笑意。
相裏蘇放下書本,站起身來,望著即墨的目光夾帶著久違。
“約有一炷香。遇上一件棘手的事,來問問你的意見。”聲色猶如清泉泠泠,沒有一句多餘的話語,直接切入主題,“之前與你錯過時,我便是因這件事出的穀。”
“不急,你怎知我在這裏?”即墨給相裏蘇一個坐的手勢,順手給人沏了一杯茶。
“安瑤說的。”
“是你逼問的?”即墨問。
“差不多。”
聽著二人你來我往,言聿一陣無語。
他這是又被忽略了,相裏蘇也就算了,為什麼詩詩也不搭理他?一見著故人至於麼,至於麼?你們是有多久沒見了?!轉念一想也是,自己跟在詩詩身邊這一年多來,還真沒見過此人。
可是,不甘被視為空氣的言聿還是喚了一聲:“詩詩……”
這一聲喚成功引來相裏蘇的注意。
相裏蘇看了看言聿,又看了看即墨,不可置信地重複道:“詩……詩?”
即墨:“……請忽略這個。”
相裏蘇一頓,微笑點頭。
即墨當然明白他的詫異,更知這樣過分親呢的稱呼極易讓人想歪,抿了一口茶,又道:“你不問問我他的事?”這個他,自然是指言聿。
相裏蘇的笑容加深了些許:“安瑤已經與我說了。”隻是沒說,他是這樣稱呼你的。
“……他怎麼說?”
“說你身邊跟了隻純情的花孔雀,傲嬌得很。”
言聿:“……”
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看向門口傻愣著的言聿,即墨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你要站到什麼時候?
於是言聿默默地走過去坐下,故意表現的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即墨:“……”
言聿屁股還沒挨著凳子,身後的門被一股力道猛得關上,碰的一聲再次把他嚇了一跳,險些從凳子上跌下來。
一看,原來是相裏蘇,隻不過是輕鬆的一個揮手,門就被關上了,大俠就是大俠啊,出手就是驚世駭俗啊……
言聿懂得,這是要說大事兒的節奏,說大事二人都沒有屏蔽他的意思,言聿心裏著實舒坦了不少。
相裏蘇是個話少但不冷漠的人,雖然說的是大事,卻言簡意賅,自始至終都是淺笑著的,當真應了即墨那句話,相裏蘇是個愛笑的人。
即墨凝神聽著,眉頭微蹙,一旁的言聿也皺著眉,卻是聽不太懂。
其實事情並不複雜,幾個月前,素來修行的相裏蘇察覺自己靈力不僅止步不前,而且還在潰散,心知不妙,猜了猜可能的原因後,當即動身北上,先後去了趟皇城和雁蘇山,雁蘇山是相裏蘇從小長大的地方,山上的雁蘇派在江湖中可謂大名鼎鼎,卻藏匿世外,非本門人自是找不到它。
兩個地方探過究竟,相裏蘇便明白了七七八八。這件事,他不過是一個無辜的受牽連者,真正的罪魁禍首,乃是當朝即位半年的新帝,北辰。
說起這位天子北辰,可謂一言難盡。這還要再牽扯出位人物,一位已逝的人物,薑吟——相裏蘇的師妹。
“北辰狀態不對,有邪化的跡象,司空寂也出現了和我一樣的情況,隻是比我的嚴重。”相裏蘇溫聲道,神色雖然凝重,嘴角的笑意依然掛著。
“司空寂是?”即墨問。
“蕪遏石的掌控者,雁蘇現任掌門人。”
“蕪遏石?那是個什麼東西?”言聿好奇地問。
“你可以理解為,是雁蘇的鎮山之寶。”相裏蘇平靜無比地答。
“你之所以受影響,可是那藥的緣故?”即墨陡然想起什麼,神色也凝重起來。
“我想……大抵如此。”相裏蘇看著茶杯,一副若有所思狀,“司空寂的臉色極為不好,我探過他的脈象,事情比我料想的還要糟。”
“怎麼說?”
“他體內的蕪遏石,裂了。”
“裂了?!”即墨和言聿異口同聲,訝異不已。
“好在隻是裂了條長痕,並沒有碎的慘不忍睹,隻是,若是裂痕繼續惡化蔓延,司空寂和北辰,就都會有性命之憂。”
“可有解決的辦法?”即墨問。
相裏蘇搖了搖頭:“解法莫過於消痕,安瑤他暫時也沒法子,所以來找你商量。”
“如你所言,當真有些棘手。”即墨擱下茶杯,似笑非笑。
“蕪遏石不在北辰體內,可裂痕的原因卻是由他。”相裏蘇幽幽地道,目光不再看著即墨,而是在想些什麼,“我入皇宮時是子夜,聽到一段曲子,是邪曲,為北辰所彈。”
“什麼曲子?”
“《催魂引》”
這個即墨和言聿都略有耳聞,催魂引,顧名思義,乃召魂所用,而且必須由桐木九弦琴彈奏,其他的樂器一概無效,既稱之為邪曲,彈奏者定是要付出點代價的,天長日久,這代價它自會索求。
此曲,傷凡人精氣,蝕凡人意念,邪凡人初心。這就是代價。
北辰憑曲召魂,已有多久尚且不知,隻知凡軀的他已受侵蝕頗深,恐將快承受不住,若他由此繼續邪化下去,有朝一日暴戾恣睢,蒼生定會再起塗炭,一場動亂在所難免。
“這件事和雁蘇有關,即使我已不在雁蘇,我也不想讓雁蘇對不起芸芸眾生。”相裏蘇垂下眼眸,掩去眸底那絲幾不可察的痛楚。
“他召誰的魂?”即墨稍作思索,一語問出關鍵。
“薑吟。”相裏蘇答道,眉眼中有一絲悵然,“他們二人的事……慚愧,我說不清。”
即墨點點頭:“解鈴還須係鈴人,容我將這來龍去脈理清,再尋消痕之術。”
相裏蘇頷首,凝重之色退去:“事情差不多就是這樣,這裏……能沐浴麼?”
話鋒陡然一轉,言聿眉頭一跳,雖是日暮,也不至於洗這麼早吧?
卻聽相裏蘇又道:“在鄰城的一家客棧,我同安瑤在那裏休息了半日,方才我來時沒告知他,不消多久,他該尋來了。”
即墨、言聿:“……”
這是要把自己洗的白白的等良人的節奏?言聿鬼使神差地想,臉上竟然微微發燙,頓覺有些不可思議。再怎麼說也有一千年的道行,早已見慣人間紅塵恩愛聽爛俗世琴瑟情歌,按理說不至於這麼容易臉紅才對,難道……僅僅因為他們二人是斷袖?!
差小廝備好熱水,相裏蘇去屏風後沐浴,其餘兩人依舊坐在桌邊,言聿終於沒忍住,噼裏啪啦倒出一肚子的問題。
“詩詩,相裏蘇是個美男子這麼大的事情你怎麼從來沒告知我?!”
“你沒問。”
“……臭紅毛是隻神鳥,那相裏蘇呢?”
“他是人,不死人。”
“……什麼?!”
“你可還記得,適才提到的藥?”
“記得記得,那是什麼藥?”
“不死藥,他……是誤服的。”
“……”
許是勾出了什麼回憶,也許是覺得有必要讓這隻妖知道原委,即墨頓了片刻後娓娓道來。
“相裏本是雁蘇上任掌門師瑒的得意大弟子,雁蘇未來掌門的不二繼承人,三年前,相裏因為誤服禁藥,將雁蘇九百九十九道刑法一一受盡後,被驅逐出雁蘇,就是那時,我在河邊救的他,奇怪他受那麼重的傷竟然還活著,相識後才知他不死的緣由,而那不死藥,正是由雁蘇至寶蕪遏石煉就,所以他與蕪遏石,有著非同尋常的羈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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