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琉璃月(四)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2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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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聿將姬宮涅回複的信紙揉作一團扔進水盆,氣憤不已。
    不給藥就不給,還偏偏說什麼我的小雀兒受到了驚嚇,需要好生修養,送藥這種還得跋山涉水的體力活,實在不忍心讓它去做,至於那隻平凡的信鴿,讓它送藥他實在放心不過。
    所以白鴿回來隻提了一個小小的信筒。
    言聿頹廢的走到即墨跟前,尋求安慰。
    論起受到的驚嚇,他比那隻信雀隻多不少!
    即墨若無其事地將信鴿放飛,慢悠悠地對言聿道:“他的意思,是要你我去他那裏一趟。”
    言聿趴在桌上,沒精打采地翻了翻眼,突然間意識到了什麼,急忙坐直道:“去他那裏,是不是就能看到相裏蘇?”
    即墨一頓,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半晌才道:“……是。”
    言聿大喜過望。
    “那詩詩,到他那裏要多長時間啊,我這傷口會不會惡化?”
    “宮涅下手極有分寸,他的鳥自然也是能控製好的,你不必擔心。”
    “隻是可惜了,不能以我最瀟灑的風姿會見相裏大俠,遺憾,太遺憾!”
    “……”
    即墨:“最近多吃點。”
    “為何?”
    “儲存體力。”
    “……”
    近日,暮府的公子暮染給畫坊的璃月小姐送去了大批的綾羅綢緞和奇珍異品,乍一看還以為是要提親的架勢,璃月嚇得不輕,不停推辭道無功不受祿,暮染強意說隻是當她送他畫卷的回禮,百般磨合,璃月推辭不過,隻得收下。
    此事很快在成裏傳的沸沸揚揚,一時間,街坊鄰居們都誇讚暮染多情公子,璃月好命女兒,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好不般配。
    事後即墨和言聿來到畫坊對麵的茶樓上,剛巧看見琉月坐在畫坊的房頂上,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下首徘徊的璃月及那幾箱子的禮品物件,神色冷厲非常,賽過他身側插著的那把琉璃劍。
    言聿化身為蝶,撲閃著翅膀朝琉月飛去,繞著他慢悠悠地轉了一圈,不料琉月一記眼刀子拋過來,凍得言聿一個哆嗦,翅膀一抖,落荒而逃。
    即墨看著身邊變回人形的言聿,搖搖頭道:“你就這點出息。”
    言聿停下拍著心口的手,哼道:“小爺我不跟他一般見識!”
    “這次離開,少則十幾天,多則兩三月,也不知畫坊那邊會如何……”即墨擦拭著竹笛,又理了理玄色的流蘇,眉宇間似有一分憂色,也不知道在擔心什麼。
    言聿看在眼裏,轉轉眼珠,笑了一下,二話不說走到即墨跟前,撩起後方衣擺,嘩啦一下,碩大華麗的尾羽鋪陳一地,青色作襯,數不勝數的羽眼鮮活無比,似乎不甘被埋沒般蠢蠢欲動著。
    “你這是……”即墨一時驚訝無比。
    言聿放下衣擺,驕傲地在即墨麵前走了兩圈,看在即墨眼裏,頗像在搔首弄姿。
    言聿覺得差不多了,這才低下身來,迅捷無倫地斷掉兩根尾羽,獻寶似的並在一起拿給即墨看。
    兩根炫麗的羽毛並在手裏,上麵兩個羽眼如同兩個炯炯有神的眼睛,眈眈地與即墨對視。
    即墨沉默片刻,越過羽毛看言聿:“不疼麼?”
    言聿輕鬆的搖搖頭:“不過是偏羽,不礙事的!”
    “為何這麼做?”
    “用它來做監視啊!”
    “何解?”
    “……詩詩啊,這是我頭一次見你這裏不靈光!”言聿指了指腦袋,頓覺好笑,“詩詩,我知道你在意畫坊那邊的事情,我們離開這段時間,就讓它代替我們觀察畫坊,畫坊裏發生了什麼回來後問它就成了!哈哈……小爺我真是太機智啦!”
    竟然還有這種操作,即墨不禁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道:“你打算怎麼安置它?”
    “找時間把它們放在畫坊裏,諸如屋角梁上什麼地方,藏匿起來,它們自可洞察一切。”
    言聿得意的笑著,尾巴收起,整整衣衫,又是那個偏偏倜儻的公子哥。
    事情辦完後,即墨和言聿就動身了。
    直到呼啦啦的風充斥耳畔,即墨立在穩穩飛行的孔雀背上時,言聿才恍然不日前詩詩說的儲存體力是什麼意思。
    有詩詩指明方向,再加上對自己這張臉的緊張,言聿不做耽擱,直達目的地而去,換做平時,他定是要兜兜轉轉將沿途的山水美景看個夠的。
    一路走來,言聿才弄明白,姬宮涅的老窩是在至究山。
    飛了一整天又粒米未進,言聿疲憊不已,百般咬牙千般堅持,終於熬到即墨喊出他期許已久的停字。
    落地後,言聿雙腿虛浮,或扶或拽了即墨好幾次,這才勉強恢複些精神和力氣,四下看了看風景,頗為失望。
    “詩詩,你確定是這裏?沒記錯?”
    即墨幾不可見地點點頭。
    言聿更加懷疑了,他清楚的記得詩詩說過那臭紅毛是個愛遊山玩水的人物,那他住的地方怎麼著都不會差到哪去啊,高山流水世外桃源什麼的,可眼前這幅景觀,這座聳立雲霄的至究山,分明是座荒山!寸草不生鳥不拉屎死氣沉沉的荒山!
    而且山上還籠罩著一層黑霧,沒來由的給人一種壓迫的恐懼感。
    “跟我來。”即墨淡淡道,率先朝荒山腳下走去。
    言聿強按住心底的疑問,拖著虛弱的步子跟上即墨。
    走了不遠,一道斷崖橫阻二人前進的步伐。
    言聿立在崖邊,身子使勁向前傾,企圖憑他過人的眼力看清崖下的世界。
    然而……太黑了。
    黑色的雲濤滾滾,仿佛一隻等待獵物上鉤的凶獸,隨時都能張開血盆大口將人吞噬,直覺這個崖深不可測。
    除此之外,言聿看不到任何東西。後背一陣涼意襲上腦門,言聿本能向後退去,心底那種懷疑詩詩走錯地方的認知愈發強烈。
    即墨什麼也沒解釋,拉過退縮的言聿行至崖邊,目光幽幽注視著崖下的濤生濤滅。
    “怕嗎?”即墨問。
    言聿沒料到即墨突然問出這麼一句,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當然,即墨也沒給他時間回答。
    背後突然受了一掌,言聿驚訝無比,身體不受控製的向前傾去,言聿怎麼都沒想到自己竟然就這麼墜崖了,還是被詩詩親手打下了懸崖。
    登時心底五味陳雜,言聿害怕地閉上眼睛,耳邊再次響起撕心裂肺的風聲,震得他耳膜陣陣作疼,手腳早已虛脫,言聿陡然產生一種自己摔成了肉泥的錯覺。
    他不明白詩詩為什麼推他,可他堅信詩詩不是害他。
    這崖下,誰知道潛伏著什麼。
    腰間突然一緊,言聿趕忙睜大眼睛,看清摟抱住他的人是詩詩後,險些喜極而泣。
    詩詩竟然也跳下來了!
    言聿鬼使神差地想到一個詞。
    ——殉情。
    “抓緊。”看到懷裏人撲閃著眸光走神,即墨叮囑道。
    “什麼?”
    風聲將即墨的聲音撕裂的破碎,言聿沒聽清,下意識地更貼近即墨。
    這一近,竟然讓言聿聽到了了不得的東西!
    “童山濯濯隱,萬靈勃勃見。若水憑逍遙,度我欲飛仙。”
    即墨認真的念完穀訣,同時將言聿環的更緊。
    此後言聿明顯察覺,耳邊呼呼的風聲正在減弱,因為兩人下落的速度正在減緩。
    莫不是那個口訣的威力?
    思及此,言聿凝視著腳下那團漸漸逼近的黑雲,想看出點名堂來。
    這裏是姬宮涅住的地方,詩詩也曾說過,萬事不能隻看表麵,這荒山野嶺的景觀八成是設了結界才出現的假象。
    即墨帶言聿洞穿了那團黑雲,爾後,腳下的景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蛻變起來。
    花紅柳綠,蟲鳴鳥啼,雲蒸霞蔚,瀑布浩大,流水不絕。
    竹屋青青,臨潭而立,石橋入水,鳶飛魚躍,萬古如斯。
    岸邊芳草萋萋,落紅無數。這次第,怎一個、仙字了得!
    至究山,至究穀,至究潭,言聿被狠狠的驚豔了。
    腳下本是黑不見底的深潭,二人腳尖弗一觸到水麵,水裏奇跡般的湧出一個石台來,穩穩地承接兩人。
    緊接著,前方出現第二個,第三個……直直通向那座偌大的拱形石橋。即墨輕車熟路的走在上麵,言聿亦步亦趨,哇哇的讚歎不停,過了石橋,再走一段木橋,便近得竹屋了。
    竹屋外,大片大片的地方栽種著同一種草本植物,綠陰匝地,葉子呈卵圓形鋸齒狀,言聿認得,這是澤蘭,秋末開白色花,可用作皂用香精,想著多半是種來沐浴用的。
    言聿遠觀時沒留意,站近了才驚覺這竹屋好大,好大好大,而且還是三層樓!不禁心道:這臭紅毛太會享受了!
    即墨沒有叩門,而是如同進自家門一般隨便。
    屋內主人似乎不在,即墨幾步轉去書房,信手從偌大的木質書架上拿了一本書坐在榻上看起來,一副等人的姿態,言聿則在裏東逛西轉,上躥下跳,嘖嘖稱歎。
    看著屋內陳設整齊,典雅素淨,言聿不住地想道:臭紅毛那個愛招搖的家夥,肯定不會是這種口味,這些十之八九是相裏大俠布置的!
    回到書房,言聿見即墨依舊在看書,徑自走到桌邊倒了杯茶喝,喝完茶,言聿這才留意到桌上另一端擱著一把扇子,越瞧越是覺得眼熟,當下便拿起細細端詳。
    扇麵純白色,上麵沒有圖畫也沒有文字,扇柄處墜了一條鮮紅的流蘇,如此簡單的裝飾讓言聿不禁疑惑,微微思索一下,猛然記起,這不就是上次見那臭紅毛時他所持的那把扇子嘛!
    原來是他的,隻是這樣簡單的裝扮實在不像是他的風格!
    言聿合上扇子,又注意到扇棱上刻有一句詩,用行楷寫的美觀至極:
    花開渾似雪,漫卷江南城。
    言聿自認自己在文學這方麵雖然不及詩詩,但還是有兩把刷子的,可是這句……慚愧慚愧,他實在琢磨不透。
    “詩詩,這是什麼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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