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逃亡(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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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庵堂從來沒有這麼熱鬧過,先是凶神惡煞的十幾個人一腳踹開了大門,仁心把吳瑤藏在佛像底座下麵,敞開大門走了出去,合十道,“阿彌陀佛,我佛慈悲不與爾等計較,還不速速退去。”
刀疤看仁心氣度從容,也不敢造次,語氣也軟了下來,“師太,打擾,我們找人,絕不殃及無辜,請師太行個方便。”
為了拖延時間,仁心道,“那就要問過庵堂空雪師傅了,我是本淳縣觀音庵的住持,昨日參加超度法會,天氣炎熱歇在了庵堂。”
空雪接著道,“不知諸位找的是什麼人,我的庵堂在遠近也是小有名氣,不過這名氣都來自於側間的停屍房,其餘便是我的三位徒弟。”
刀疤早已打聽清楚,此庵專門用來存放漢江打撈上來的女屍,他們也是考慮再三硬著頭皮進來的。
正在刀疤準備說辭的時候,側間傳來叫聲,“啊,我們來晚了,我們對不起家主的囑托。”
大家都進了側間,隻見兩個男人跪在冰棺下麵痛哭流涕。
光頭認出暗五,對刀疤說,“糜哥,穿暗色衣服的就是昨天阻攔我們的那個人。要不要宰了他?”
刀疤製止道,“不要節外生枝,守著等公安來人把這具屍體火化了,就徹底了事了。”
暗五一聽火化,立馬站起來道,“不行,我要把屍體帶回去,誰擋誰死。”
仁心看這架勢,讓空雪趕緊給公安聯係上,早點來處理。
半個小時,警察、法醫都來了,看到屋子裏的仁心住持紛紛行禮,“住持”。
警察先把刀疤十幾人和暗五兩人都請去了院子裏。
仁心指著女屍懷中的手串道,“此女身上帶著這個手串,叫固魂珠,應是還有未了心願,恐怨氣附著,等屍體火化後就讓貧尼帶回觀音庵供奉超度吧,如果有她的家人尋來,可到觀音庵拿回去。”
幾位警察都連忙說好,本淳縣沒有不知道仁心住持的,救濟困苦,相麵本事一流,是當地的名人,據傳觀音庵香火旺盛了千年。
暗五沒有任何權利去阻止警察的正常程序,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吳瑤”被拉去本淳縣火葬場火化了,且固魂珠還被警察交給了仁心師太帶回觀音庵。
當暗五和聞七趕回北都稟報時,正值各地連綿暴雨,原本就隻靠信念支撐的李炎君病倒了,連續三天都沒有去書房。
譚姳連著三日去鳳棲樓都被魏媽擋了下來。
第四日一早,似乎約好一樣,先是暗五和聞七回到鳳棲樓複命,接著是李炎書趕到,譚姳今日來的比往日更早,跟著李炎書進了鳳棲樓,眾人坐在會客廳沙發等李炎君。
魏媽看到暗五和聞七的臉色就知道事情辦得不妙。
看著李炎書和譚姳欲言又止,魏媽歎息一聲上樓去。
李炎君高燒還未褪去,臉上紅紅的,三日米粒未進,扶著魏媽的手下到會客廳,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
鳳棲樓靜的讓人發慌,誰都不敢先開口說話。
尷尬持續了半個小時,蘭大小姐聽魏媽說李炎君生病,終於今日有空帶著劍蘭過來看看。
蘭大小姐一進門就看到李炎君臉色蒼白的倚在沙發上,走過去摸上李炎君額頭,“不得了,三天了還在燒,魏媽,暗醫來看過了麼?”
“看了,效果不大。”魏媽輕聲說。
“那就換個醫生看看···”劍蘭插嘴道,話還沒說完,被李炎君一腳踹到地上。
李炎君眼睛通紅的盯著劍蘭道,“最後一次看在你陪伴母親的份上饒過你,再讓我知道你挑唆母親···,剝皮就算是好的下場了,三哥,回頭請劍蘭去暗門觀摩下。”
劍蘭一直就怕李炎君,這會更是瑟縮在沙發後麵不敢動。
蘭大小姐原本想要為劍蘭開脫,看到李炎君麵目通紅,也不敢言語,又看到暗五和聞七在,心裏也明白了李炎君火氣肯定不會小,她昨天就得到消息,說吳瑤屍體在本淳縣火化了。
李炎君對著譚姳說,“聽魏媽說,你每日都來看我,承受不起,以後不用來了。”
譚姳看著冷漠的李炎君,仿佛自己從沒有認識過她,心裏悲從中來,辯解道,“吳瑤不在,我怕你太痛苦。”
“她在不在,你們心裏都清楚是怎麼回事,何苦還來我麵前扮演這許多。我曾經信了你們,卻是這樣的結果,如今我沒有任何緣由來說服自己去繼續信你們了,何苦還來看我笑話,我是個徹頭徹尾的傻瓜,害她魂不歸位,都是我的錯,我的錯···”說完,兩行血水從李炎君內眼角湧出來,吧嗒吧嗒滴在地毯上。
魏媽見了驚恐至極,抱著李炎君喊,“君兒,君兒,你不要嚇魏媽,你不能哭啊。”
暗五看到李炎君的血淚也跪在地上,膝行到李炎君腳邊,“家主,都是我辦事不力,您把我活剮了吧,不要折磨自己,您可不能流淚啊,反噬的後果不堪設想。”
蘭大小姐和譚姳看到李炎君跟以往神采奕奕完全不同的樣子,嚇的麵色全無。
隻見李炎君臉色蒼白,嘴唇沒有一絲血色,雙手發抖扶著脖子,有些血淚流進嘴裏,李炎君艱難的吞咽著,試圖把從眼睛裏流出來的血水再吃進身體裏,喉嚨裏像卡著痰般,發出粘稠的咕咕聲。
李炎書一看就知道這症狀跟當年李順君去世時的一模一樣,心裏慌的不行,但還沒有失去理智,趕緊讓暗醫過來控製。
暗醫在李炎君頭頂紮了十幾根針,也封了全身幾處大穴才算是勉強控製住了血淚,歎氣道,“家主,人死不能複生,早離苦海對她來說也是解脫,不然她得一直背負著巨大的內疚活著,她看似開朗,實則認定的事也難有轉圜餘地。”
“暗醫,你知道麼,三天前這串固魂珠突然斷了的那刻,我就知道她肯定凶多吉少了,那時候我拚命忍住不哭,這會怎麼壓都壓不住,你知道麼?我哭的不是吳瑤,是我自己。我經曆過什麼,隻有你和魏媽最清楚,李氏家主哪有這麼容易做,我做了那麼多地獄式的努力,發誓為李氏流盡最後一滴血,給予我的母親和我視如親姐的譚姳完全的信任,她們卻聯手背叛了我,還一直試圖扮演並讓我相信,我是她們心中最重要的。仔細想來,都是我太渴望母愛和親情惹的禍,她們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吳瑤,毫不顧忌的推她進深淵。如今,她死了,世界也該清淨了,再也不用裝模作樣,真是好痛快。她是這麼善良,跟誰都沒有衝突,隻不過願意陪我說說話,犧牲了自己的一切成全我,如今卻不知魂歸在何處了,世上唯二的固魂珠也不能讓她多停留片刻,她該對這個世間多失望···”李炎君掌心捧著墨色的固魂珠,邊說邊摩挲,仿佛這顆珠子就是吳瑤。
暗五跪在地上說道,“屬下無能,吳瑤身上的那串固魂珠,被本淳縣警察送去了當地的觀音庵供奉,皆因觀音庵的住持說,吳瑤還有心事未了,她把固魂珠帶回去超度。”
“罷了,就留在觀音庵吧,那裏離翰州也不遠了,也算是回家了。以後你經常替家主去上上香。”魏媽給李炎君擦臉。
李炎君坐在沙發上,對蘭大小姐說,“母親,女兒如今這模樣暫時也出不了鳳棲樓了,還得請三哥代政一段時間,以後您有事喊我去順蘭園,就不要再來鳳棲樓了,我怕吳瑤的魂魄歸來找我嚇著你,好好保養身體,劍蘭如果伺候您不盡心,盡管告訴我,魏媽還是定期去向您彙報我的情況。等我好些了,就去看望母親。”
說完不等蘭大小姐開口轉向譚姳道,“你如果願意,還是繼續以前一樣的工作吧,不得懈怠。還有,跟我母親一樣就不要再來鳳棲樓了,怕吳瑤的魂魄歸來同樣嚇著你。”
說完這些,李炎君疲倦異常,對著魏媽說,“讓申子豐把堯君帶回李氏養一段時間,我現在這樣也帶不好他。”
虛弱的對李炎書道,“三哥,又得讓你受累了,你也要保重身體,不要責罰他們辦事的,錯在我,錯在我。我累了。”說完李炎君陷入了昏迷。
鍾姨和李大爺早被魏媽喊過來一起照顧李炎君,李大爺一把抱起李炎君上了二樓,暗醫和鍾姨跟著去照顧,魏媽留在一樓應付蘭大小姐和譚姳。
暗五和聞七早就退了下去。
會客廳隻剩蘭大小姐、李炎書、譚姳三人。
蘭大小姐聲音不複往日的驕傲,沙啞著問道,“炎君,她這樣要緊麼?”
李炎書也問道,“叔叔去世時我就在旁邊,也是這樣眼睛裏流著血水,炎妹應該不嚴重吧?”
魏媽恭敬道,“暗醫已經施針控製,隻要以後不再受這樣的刺激,應該問題不大。恐怕這也是李氏家主訓條中不能流淚的原因之一,我隻聽君兒父親提過一次,應該是修煉蔚靈劍訣的緣故,隻讓我把君兒照顧好,不要讓她流淚,但凡會惹君兒生氣的人事物,都讓我告知暗門提前處理。”
譚姳心內駭然,故作鎮定問,“家主幾時能恢複過來?”
魏媽搖頭道,“不清楚,這也是頭一回,原先李氏家主流淚都是去世的時候,如今,我們隻能盡心照顧,希望君兒早日康複。”
李炎書點點頭道,“辛苦魏媽,過兩天我再來看炎妹。她如果好些了,你也告訴我聲。”
魏媽點頭應道,“知道,如果君兒好點了,一定第一時間通知你們。蘭主,您也回去吧,君兒身體情況我隨時向您彙報。”又看向譚姳道,“我也會告訴你的,回去吧。”
看著蘭大小姐扶著劍蘭走出鳳棲樓的背影,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幾歲,再沒有往日不可一世的傲慢,魏媽狠狠歎息了幾聲,“早知這樣的局麵,何必對吳瑤趕盡殺絕呢,留她一條命,不知道君兒會多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