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逃亡(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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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吳瑤被衝上了江中的沙洲,汛期行船的不多,被太陽暴曬了一天,吳瑤腦袋昏昏沉沉的,什麼也記不起來,隻是單純知道自己還活著。
第二天上午來了一艘運沙去下遊回程的空船。
“爸,快過來看,那個沙洲上有個人躺著。”張小泉朝船倉裏喊。
“快把錨拋下去,朝霞你視力好來看看是不是個女人?”張超格喊小泉媽媽過來。
“是個女的哩,還有呼吸,我上去看看。”水流太急,朝霞不敢大意,在身上寄了兩根繩子才下水朝沙洲遊去。
三四米的距離,遊了十幾分鍾才到。
好不容易上了沙洲,朝霞用手推了下吳瑤,“姑娘,姑娘,還能動麼?”
吳瑤聽到有人喊自己,連忙睜開眼睛,借著朝霞的一把力坐了起來,有點茫然看著這個皮膚黝黑的中年女人。
朝霞看江水湧上沙洲,“姑娘,先上我家船吧,會遊泳麼?”
吳瑤本能的搖頭,“不會遊泳。”
朝霞隻能把另一根繩子寄在吳瑤腰上,自己先踩上水,托著吳瑤的下巴,往船上靠,讓張超格和張小泉使勁往上拉繩子,費了好一會才把吳瑤拖上船。
朝霞拿了自己的一身舊衣服給吳瑤,“換了衣服,我給你弄點吃的。”
吳瑤腦子還是昏沉的厲害,很多事都模模糊糊的,隻記得有人抓自己,不能連累別人。
喝過白米粥,吳瑤精神好了一些。
朝霞問,“姑娘,你不會水咋掉的漢江?”
“大姐,我隻記得從夏荒上的一處懸崖掉下來,好像撞到了石頭,腦子有點不清了,很多事都模模糊糊的。”吳瑤努力想記起點什麼,可惜一團漿糊。
朝霞也不問了,到船頭找老公商量,“超格,這個咋辦呢,啥都記不得了。”
超格倚在船頭,抽完好幾根煙道,“早知道就不救了,這給咱出了大難題了,總不能一直讓他待在船上,也沒地方睡。”
朝霞皺著眉頭道,“那咱也不能見死不救。這咋辦呢,愁的呢!”
兩人都是大嗓門,吳瑤自然聽到了,腦子雖然昏沉也知道不能連累別人,扶著船艙門對著兩人跪下磕了三個頭,“我雖然不記得了,多謝兩位好心救我上來,您看哪裏有碼頭可以停靠,我去找醫生看看沒準就好了。不敢連累你們。”
張超格和朝霞都是老實巴交的人,如今還在漢江淘賣沙子的已經很少了,小本買賣餓不死也賺不了幾個錢,而且沙子都是零賣,運氣好點的時候遇到需求多的,賣的快,運氣不好,一船沙賣兩個月都不一定出的清。這次運氣不錯,半個多月就賣光了,想著再運一趟。
兩人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一句什麼話可以安慰吳瑤,隻訕訕的點頭,朝霞掏出五百塊錢,“姑娘,我們錢賺的也不多,這錢你拿著,找個醫生看看。”
吳瑤推辭不要,到了本淳縣黎運碼頭,朝霞到底還是非讓吳瑤拿上了錢才放她下船。
吳瑤知道自己遇上了好人,看著一家子穿著不破但衣服都洗白了,想來生活也艱難,還給自己拿了五百塊錢。
看著張小泉在船頭的身影越來越小,吳瑤抹了一把眼淚向碼頭上麵擺攤的打聽醫院,“師傅,附近有看病的地方不?我頭疼。”
“鎮上有家社區衛生服務中心,你去看看有沒有用,這地方的醫生可不好使。”擺攤的大叔邊說邊給吳瑤指道。
吳瑤順著方向一路尋過去,半個小時候果然看到一家衛生院,進去找不到醫生,問了好幾個人才知道全科醫生休年假了,後天才有的回來,吳瑤心想自己也不急,找了家小旅館歇了下來,小鎮住宿不規範,隨便編個理由不需要證件。
暗五一直跟著輝州那批蘭氏家主的人,原本一直四處搜尋,突然八月中旬,找尋的人都撤了,暗五跟著其中一個頭目回到南都蘭氏大院,由於保安比較多,隻得守在外圍打探。
幾天後,聽到從蘭氏大院出來的人聊天,光頭的說,“那個女的也有本事,居然跑到了湯口鎮,差點讓她溜進了夏荒山裏。老大立了頭功,咱們也跟著沾光。”
紮著小辮子的說,“要不說老大厲害呢,想的招絕了,把人逼上了懸崖,下麵是漢江,人也是自己跳下去的,必死無疑,還跟咱們一毛錢關係沒有。”
光頭說,“老大讓我們沿江找找有沒有她的屍體,找到最好,找不到也沒有大礙。家主都說了,任務算是已經完成了。咱們可以鬆口氣了。”
紮小辮子的接道,“可不是麼,咱們大小姐吩咐的事情,必須要完成。”
暗五越聽越心驚,趕緊把消息傳給暗主,自己趕到湯口鎮尋找線索。第二天,聞七也來了,兩人循著固魂珠的特殊氣味一直找到吳瑤跳崖之地,看著湍急打著旋渦的漢江,兩人麵麵相覷。
不知如何回複李炎君的兩人,順著漢江一路尋找,中途還碰到蘭氏的人,暗五暗中跟隨,聞七沿江打聽是否有人打撈起女屍。
農曆七月十五,每年中元節正午,黎運碼頭都會有來自本淳縣當地的僧尼為溺亡漢江的人超度,慢慢的也成為了集市,擺攤的小商販也不少。
吳瑤終於看上了全科醫生,問了四五個問題,給吳瑤開了兩盒藥,“不是很嚴重,先吃藥化化瘀,沒準就好了,再不行就去本淳縣醫院看吧,我這沒有檢查儀器,不好定論。”
吳瑤也不敢真去本淳縣醫院,心想著先吃吃看,沒準真好了。
從醫院出來看到大家都往黎運碼頭去,吳瑤也跟著人流去了,腦子昏沉,路上還摔了一跤,還是一位五十多歲的師太把吳瑤扶了起來。
吳瑤連忙道謝,師太笑著道,“施主走路當心。”
暗五跟著蘭氏的人,幾乎同時看到了江邊人群中的吳瑤。
光頭和紮小辮子的,還有一個臉上有道疤痕,趁著人群不注意,靠近吳瑤,要是吳瑤腦子沒撞,肯定不會到人多的地方來,要是吳瑤腦子沒撞,看到上次逼自己跳江的人也會拔腿就跑,問題就出在,吳瑤這會傻了。
光頭一開始還納悶以為認錯了人,吳瑤見到三人出現在麵前一點也不害怕,還笑著問,“這裏是幹什麼的,這麼熱鬧。”
三人一瞬間也沒反應過來,還是刀疤臉一把拉住吳瑤往巷子裏拖去。
吳瑤害怕,隻喊了一聲救命,就被捂住了嘴巴。
暗五判斷了下形勢,覺得自己應該能夠對付這三個人,趕緊現身擋在了前麵,一對三,這三人也是蘭氏的打手,不是吃素的,四人纏鬥在一起,暗五朝吳瑤喊道,“快跑。”
吳瑤趕緊朝巷子另一邊跑去。
等暗五一瘸一拐的出了巷子,根本不知道吳瑤去了哪裏,急的滿頭都是汗,必須要盡快找到吳瑤,附近肯定還有蘭氏的人。
剛才扶了吳瑤一把的師太,是本淳縣觀音庵的仁心住持,每年法會她必親自前來。
法會結束,黎鎮一個小庵堂的師太要招待仁心齋飯,天氣太熱,仁心想歇到下午回去也不遲。
抄近路走去庵堂,看到吳瑤趴在樹底下,趕緊扶起來,一看還是上午摔倒的姑娘,半拖著帶進了庵堂。
庵堂雖小,占地不算小,側間建了一處專門用來臨時擺放從漢江黎運碼頭打撈上岸的女屍,給亡者留最後一份尊嚴。
庵堂裏統共四個尼姑,師傅叫空雪,三個弟子分別是雪季、雪玉、雪月。
“空雪師傅,快來救人。”仁心在庵堂大門口喊道。
空雪先回來做齋飯,聽到仁心聲音趕緊出來看,“仁心住持,這是何故?”
仁心說,“我在庵堂外麵的大樹下看到時,人就昏了過去,估計是熱中暑了。”
眾人把吳瑤抬進了庵堂大殿裏,又是灌水又是降溫,好一會,吳瑤才清醒過來,看到在寺廟裏,吳瑤心裏慶幸佛祖保佑。
不等眾人詢問,吳瑤就趕緊爬著躲進了紗幔後麵,嘴裏還不停念叨,“師傅救我,有人來抓我,有個人替我擋著,讓我快跑。”
仁心問了好幾個問題,吳瑤都茫然不知,翻了下吳瑤的衣服兜,找到兩盒腦瘀清膠囊,心裏也有數,估計腦子不好了,歎了口氣道,“哎,又是個可憐人!”
雪月不以為然道,“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空雪讓雪季外出看下是不是還有陌生人在鎮上轉悠。
雪季一會回來說,“聽黎運飯店老板說,十幾個人陌生人在找人,中午還在他家吃了頓飯,個個凶神惡煞的。”
雪玉從小喜歡製香,對氣味很敏感,一直覺得吳瑤身上有股特殊氣味。找了半天才發現吳瑤手臂上帶著一串手串,伸手去摘,發現紋絲不動。仁心和空雪見了也是奇怪,雪月道,“這有什麼奇怪,肯定是有特殊用途,不然這些人怎麼找到咱們這麼偏僻的小鎮來的。我看就是這個手串作怪。”
吳瑤一聽是這個手串害的自己,趕緊一把擼了下來交給仁心。
仁心也是頭疼,跟空雪商量了下,借庵堂側間裏冰棺裏的女屍一用,昨日剛從隔壁鎮運來臨時擺放兩天,等公安部門來拍了照片存了檔就送去本淳縣火花。
仁心把手串放在女屍懷中,合十雙手三念,“阿彌陀佛”。
離了固魂珠的吳瑤渾身疼痛,腦子更是痛的發瘋,用頭砰砰砰直撞牆。把雪季三人嚇壞了,趕緊去找仁心住持和自家師傅。
五人好不容易把吳瑤按住,吳瑤頭上血水汗水混粘在一起,一直喊頭痛,樣子看著特別慘,仁心想把吳瑤帶回本淳縣看醫生,又不敢出去,怕遇到來抓吳瑤的,喊到了半夜,吳瑤終於消停下來,仁心讓大家各自去休息,自己守著吳瑤。
躺在地上的吳瑤看大家都出去了,爬到仁心腳邊,虛弱的說,“師太,我記起來,我叫吳瑤,我被人陷害無籍無名,他們之前把我逼的跳了漢江,被沙船救起來,頭撞了懸崖石頭,昏沉沉的什麼都不記得,船家給了我五百塊錢從黎運碼頭下船來看醫生的,那手串對我特別重要,我能拿回來麼?”
仁心打量著吳瑤,消瘦的厲害,臉色蒼白,雙目蒙著悲苦,額頭青腫的老高,麵相倒是個良善的,遂道,“那手串能追蹤到你,先放女屍身上,等她火花了,我去取回來放在寺廟供奉,不可再戴在身上了,你現在的情況估計也無處可去,不如跟我去觀音庵中安頓,如果你願意把詳情告訴我,我來想想辦法,看能不能恢複你的身份,等你恢複身份了,再把手串帶身上。”
吳瑤淚珠滾滾而下,對著仁心磕了三個頭,“謝謝師太收留我,讓我做什麼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