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六章 燭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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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伊晚見到櫻祀一直沉著臉,心知她仍為豗尵擅自入住“已晚閣”的事情而心懷不滿,不禁有些失笑。她開口道:“櫻,‘已晚閣’一直閑置,豗尵在那裏居住也不過物盡其用。我尚不介意,你又何須介懷?”
櫻祀的臉仍無緩和的跡象,伊晚也便不再言語,隻是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紅衣粉裝的女子走在那裏均是人群注視的焦點,伊晚雖已習慣人群中投來的驚豔的目光,卻並不代表她並不反感,微蹙了眉頭,兩人的身影如風般迅疾。
突然,伊晚頓住了腳步,櫻祀雖有些疑惑卻也不得不頓住,然後她看到伊晚的目光鎖定了酒樓臨窗的一個白色身影,心下了然,收回了目光。
自歧州一別,已有近三月不曾見遲陌,他仍是當初的樣子,白衣翩然,氣宇軒昂,笑容一如往昔的溫和淡定,卻多了份難以言明的情緒,似乎是淡淡的哀傷縈繞。
還在猶豫要不要上去打聲招呼,遲陌已在同一時刻發現了伊晚的存在。他朝她一笑,示意她上樓,伊晚略一思量,便提步上前。
遲陌所在的酒樓是“溪銘”在朱華的分店,如總部般客似雲來。伊晚來到三樓的雅間,還未進門便聽到一陣悠揚的琴聲,似冰雪初融的春日,溫柔的風低低地拂過江麵,舒緩而動聽。乍聞便知是女子所奏,隻是伊晚未想到遲陌會於此與佳人相約,畢竟印象中的遲陌,一直是溫和而淡漠的。
伊晚輕輕的推開房門,琴聲戛然而止,伊晚的目光與一位女子清幽的目光相觸,那眼睛很清,很淡,不染塵埃,是超脫俗世的純淨潔白。女子的麵容,如深穀幽蘭般淡雅,使人見之忘俗。
遲陌從窗邊起身,來到兩人的中間,他對伊晚說:“伊晚,這位是燭淚郡主。郡主,她是我的朋友,連伊晚。”
遲陌的神態語氣自然得體,未顯得些許偏頗,和每個人的距離都是不遠不近。伊晚聽到遲陌的介紹,腦中飛速運轉,開始搜尋有關燭淚郡主的資料。但畢竟隻是一個王室女子,並無什麼特別之處,是以伊晚隻是依稀記得。燭淚是寧王的愛女,還有一位同胞的姐姐,似乎名為朱砂。兩人均是朱華有名的貴胄之女,亦是難得的佳人,許多王孫公子均想破頭顱隻為博這對姐妹花一笑。
伊晚露了一個溫和自然的笑,向燭淚唯一頷首,她說:“郡主,幸會。”
燭淚溫柔寧靜的眼神一直在密切觀察伊晚的舉動,紅裝,角色,淡漠的眼神,不卑不亢的舉止,她已有大成確信眼前之人便是當日同孽影當街策馬的女子——眾人所傳的未來的影王妃。燭淚謙恭的一點頭,亦轉聲道:“伊晚姑娘,幸會。”她的眼中有一閃而逝的無奈,不為己,而為自己執著了十多年的姐姐,一切的幻想或許終成泡影。
三人一起臨窗而坐,一時無話。伊晚靜靜地觀察著不做聲的燭淚,發現她竟是真的同幽蘭般的安靜,不然喧囂,那不是偽裝的矜持,而是由內之外的嫻靜。伊晚感覺到了她對遲陌的愛慕,但真的隻是感覺,因為燭淚所有表現堪稱完美,即使與遲陌四目相對時雙眼亦未失去原有的從容。若不是先前從女子的琴聲中聽到的一絲哀怨,伊晚怕是也難以察覺。
“伊晚,”最終仍是遲陌打破了沉默,他說:“伊晚,當初在岐州曾聽你撫琴,令我至今難忘,燭淚已是音律高手,不若你們各自一曲,互為品評如何?”
伊晚抬頭看到了燭淚的眼,簡單而不爭的眼眸毫不掩飾期待之情,伊晚對這個似白綾般無暇的女子頓時大有好感,她轉向遲陌道:“單單撫琴太過無趣,不如這樣吧,我以蕭與君主相合,看看能到達何種境界。”
伊晚伸手,一直在她身後默立的櫻祀取出“何以笙簫”交付於伊晚的手掌。
婉轉的琴音於此刻想起,迫得遲陌收起了一時紛飛的情緒,燭淚的手在琴弦之上閑適的翻轉移動,於是一陣陣緩緩卻低沉的音律響徹整個房間。
待燭淚琴音減低至有些不可聞時,簫聲又起。若說琴是潺潺流動的清溪,無憂而純淨,那麼簫聲便是風,走過五湖,翻過四海,看似輕盈,實則滿載滄桑沉鬱,似乎少年鞍馬之時飛濺的塵土,下落,沉澱,無痕。
兩個女子,因各自的境遇不同,奏出的音樂也自是不一樣,但當二者相合,卻又帶來奇妙的契合,不僅是清泉的澄澈,亦有風聲的寂寞蒼涼。燭淚指尖一挑,琴音曆時激昂跳躍,仿佛從高山之上一瀉而下的荒洪,帶著淋漓盡致的歡暢之感。簫聲也隨之悠忽提高,卻仿佛仍有什麼東西壓抑,不得解脫。讓原本清冷的簫聲此時的無奈惆悵,悲戚之情更加明顯。漸漸,一直高揚的琴音似乎也染了這種情緒,開始低沉,輕吟……
終於,琴音停,簫聲歇,周圍又是靜謐,遲陌正含笑看伊晚,初時的驚訝褪去,而今滿是讚賞。燭淚的琴技冠絕朱華,伊晚的蕭竟絲毫不遜且更加出眾,實在令他深感意外,而那天籟之音,竟是一件殺人利器所發出的,確是讓人驚訝了。遲陌知那通體碧綠的蕭是伊晚常用的武器,內含兩把短刃,卻未曾想過這柄飲了無數人鮮血的凶器竟也能發出如此天籟,且因鮮血的滌蕩清洗,更加深沉難解。
燭淚的臉上閃現出驚喜的表情,那是棋逢對手時才有的歡悅,她的眼睛很亮,說:“伊晚,未曾想你的蕭技已至如此境界,燭淚自愧弗如,隻是我更想知道你的琴技如何呢?”
伊晚輕輕一笑,麵目為之柔和,她道:“郡主過謙了,單論技藝,伊晚並未見高明,不過因為郡主身居閨中,少了見聞,曲調便少了精魂而已。若有天郡主可走出皇室見識大千世界,相信你的琴技一定可以提升隻另一境界。隻是而今,天色漸晚,我要先回,以後有機會,我再為你撫琴吧。”
看到燭淚有些失望的臉,伊晚輕輕撇開頭,對一直未發表任何評論的遲陌說:“陌,你要去看影麼?他很想念你。“言語間竟是絲毫不見對自己與孽影關係的掩飾。
“也好,一道吧。“遲陌起身,向燭淚告辭,得到她的回禮後先行走出了房門,伊晚看到燭淚的目光在遲陌的身影離開後瞬間黯淡下來,心中不忍,給了她一個極其溫和善意的笑,燭淚卻像是一個被抓住做錯事的孩童一般,紅霞刹時飛滿了麵頰,她側過臉催促道:”伊晚,陌王爺還在等你呢。“
伊晚心中好笑,卻仍是提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