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影走後，園中隻餘二人，氣氛一下變得有些凝滯，但遲陌很快開口打破，他用十分輕快的語調說：“伊晚，我要回鄴城了。出來這麼久，城中一定積累了很多的事物，影的期限應當也快到了，你這次會和他一起回朱華吧!”
    “恩，暫時這樣打算。”
    遲陌似舒了一口氣，“我過兩天便走，先來同你道別，今晚即可為你解穴。”至此遲陌頓了頓，複又續道，“過去我總想以影那涼薄的性子究竟何時會有女子讓他上眼，幸而有你，他不用再孤單。不管你們之間隔著什麼，伊晚，我還是希望你為了眼前的幸福而放棄一些執著。你和影，都是我希望可以得到幸福的人。”
    遲陌的笑靨越加燦爛，讓一樹梅花節為之傾倒。他突然轉了身，隻給伊晚一個形單影隻的背影，然後一句話輕輕貼著耳畔傳來：“伊晚，我出見你的時候曾聽你叫‘遲哥哥’，那是我竟還以為你是在叫我。這或許可以稱作緣分吧，那麼讓我做你的兄長來守護你，可好？”
    遲陌邊說邊提步離開，白玉般無暇的臉上溫柔之色之甚，可為何，那輕輕咧開的唇邊的弧度，竟似合成一個絕望而無奈的表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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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夜，“已晚閣”，靜。
    “櫻，通知‘滅天’，‘辟邪’和‘暗部’，我要去朱華，讓他們把最近朝廷的動態和組織各大事宜準備好。另外，先將‘厚禮’給蠼螋送去，算是答謝他那聚集人血來為我染衣的功勞吧。”
    “是……主人，屬下可以一同前往麼？”
    “你走了，‘醉傾城’怎麼辦？你也要學莫語撒手不管麼？隻是你似乎少了一個讓我信服的理由啊！”
    “主人，‘醉傾城’其實在五年前便已暴露，多年相安無爭不過因為朝廷忌憚我們同一幹權貴的牽扯罷了。而今城中真正不可或少的不過是‘紅顏’而已，屬下已於兩年前將所有‘紅顏’成員安插，隨時遞送情報，不必一直依靠‘醉傾城’。其實，有了‘辟邪’，得不到的情報已少之又少，我留在這裏也已無多大意義，而且尤四娘在此多年，有事她自可擔當。主人，望您應允。”說話間，粉裝的女子單膝著地，謙恭的垂首。
    “……好吧，你先做收拾，出發也許便在即日。”伊晚挑了一下燈芯，黑而淡的燭光刹時明亮。印照在那一張絕色的臉上，清晰的顯現那麵上的表情。
    從容，堅定，似乎還有——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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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匹駿馬飛奔在官道上，急速如風。迎麵的氣流帶動馬上之人的衣裾翻飛，黑衣，紅裝相互糾纏，不死不休。明豔的粉和沉靜的藍在其後追隨，帶著永不回頭的意味。
    此刻，孽影，伊晚，櫻祀，晴嵐正在前往無妄都城——朱華的途中。少了那一襲白衣的守望，一切似乎與當初有了不同。但隻是一點，讓伊晚幾乎從心底忽略。
    “主人，您準備去哪兒暫住？‘滅天’還是‘辟邪’？”櫻祀栓好了馬來到伊晚身邊，背對著遠處的孽影，輕聲詢問。
    “再說吧，暫且看影何種打算。”伊晚淡淡回答。
    “主人，你……”櫻祀似乎有話要說，但至嘴邊又想到了什麼生生吞了回去。
    伊晚看透了她的想法，把目光投向了遠處的黑衣人，從來冷淡的眸中多了一種迷茫的神情。“櫻，我知你想說什麼，隻是以後的事情，我亦無法把握。暫且這樣吧，你也不必自責，該來的總會來，擋也擋不住。”伊晚將羅帕鋪在一塊方石上，然後坐下，凝望溪水中若隱若現的紅色倒影，突然安靜了下來。
    於是從此，來這裏汲水的人總會向過往的行人講起一個傳說，他們說，曾經有一個美麗的仙子對溪踟躕，讓寒梅爭相掉落。而那一刻，那個紅裝的仙子笑了，讓平靜的清溪開始流淌，激起水花四濺。
    因為那一笑，天地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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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次的路程，長過伊晚任何一次的經曆，但她卻為此感到欣喜。
    不論如何，伊晚的生活都是單調而乏味的。她的前半生耗覺在深山中，習武，研醫，製毒，知典，謀劃，統籌……太多的責任壓在那一具並不算寬廣甚至嬌嫩的肩上，但沒有人聽到她的訴苦，於是所有人都習以為常的認為，他們的主人是近乎神的存在，卻忘記了，那也隻是一個少女，本該在閨閣之中亦或嫁為人婦的女子。但仇恨蹉跎了她的芳華，亦使她的腳步從來隻在複仇的山路上出現。
    其實，她更願成為一個旅者，一個包袱，一柄劍，走遍江湖，看過四海。但終究，奢侈地連夢中亦不曾出現。所以，當飛揚的馬蹄帶她看到更多的外麵的世界，伊晚的心裏是滿足的。
    但這種滿足來到臉上，亦隻是一個極淺的笑而已，一如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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