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藤花第十一章
    藤花舊館
    軒然大波。
    塔矢行洋的複出和SAI身份的公開。
    SAI，藤原佐為，年僅十九歲，今年的新初段。
    塔矢行洋因為再次輸棋而重新回到棋壇——隻為與他再度對戰。
    棋壇一片嘩然。
    但製造風暴的人卻安閑地坐在紫藤花滿的庭院，相對品茶。一旁，進藤光與塔矢亮正在複盤討論。
    因為，接到電話，東季繪隨後便安排好了一切。
    一室安寧，風雨不驚。
    ※
    “我隻教了光三年。”微微眯起眼，“他的成長，給了我太多的驚喜。”
    “進藤君是很有天分的。”
    “但更重要的是，他很努力——我不在的這兩年，他的進步似乎更加明顯。”垂下眼，佐為輕聲道，“你也一樣。你的棋比兩年前更加渾厚了。”
    “而你是更加飄逸。”塔矢行洋微微一笑，“有你在棋壇，真的很好。”
    他幽幽說道，“我的命，是從神那裏偷來的，偷來的幸福……但我答應過源，好好活著，也答應過光，再不分離。”微笑著指向了正在對局的少年，“其實，真正擔負起圍棋命運的，不該是我，而是他們。”
    塔矢行洋微愣了一下。“你的身體……”
    “現在沒事。倒是源把你逼回了職業棋壇，你的身體可吃得住？”
    “有你在，我怎麼敢有事？”塔矢行洋現出難得的輕鬆表情，“以前我曾經想過，兩個孩子都是難得的人才，都在快速地成長，早晚有一天，他們會超過我。但那一天何時到來，我不知道；我會不會像桑原老師一樣堅持到底，我不知道。桑原老師支撐到現在，也是在等著他們吧？可是，現在你的出現，打破了我的一切想法——我的心情，也許就和小亮第一次被進藤打敗時一樣，隻為和你一戰，可以放棄一切。”
    “光……”佐為愣了一下，隨即輕笑著，“光，是靠自己贏得了現在的一切。而我們的棋，還遠遠沒有結束。”
    微笑著的兩人沒有注意到，原本晴朗的天空，已是風雲變幻。
    ※
    棋院
    手合賽的休息室裏，已經是人聲鼎沸。
    如果不是因為有手合的關係，進藤絕對不會願意在這個時候出現在棋院。
    “進藤！”和穀的大嗓門一下子破壞了他悄悄潛入對局室的計劃，“你小子可是把秘密守到家了！快說，你和SAI到底是什麼關係？為什麼記者會上你們形影不離？為什麼你們笑得好像任何事情都與你們無關，就像世界上隻剩下你們兩個一樣？還有塔矢名人，為什麼他要說謝謝你？他和SAI的比賽真的都是你安排的？‘
    連珠炮似的問題頓時將他整個淹沒，休息室裏一時鴉雀無聲。所有的人，目光都集中在了進藤身上。
    包括塔矢亮。
    他顯然，已經等了很久了。
    進藤有些心慌。重逢時，歡喜勝過了一切，而塔矢行洋的存在更是讓時間過得飛快；記者會上，一顆心兀自不敢相信，他真的回到了自己身邊，而且，再不離開；之後在藤花舊館裏，在佐為和名人麵前展示自己的實力，與塔矢亮的對局用盡了心思；接著便是一整天的形影不離，對局、複盤、傾訴……一片繁忙中，他忘記了，與塔矢亮的約定。
    那雙冰綠的碧眸，正直直地盯著自己。
    和穀的問題，點燃了導火索。
    ※
    佐為，是我的老師、朋友，是我最重要的人……
    我十二歲時在我爺爺家認識他，他教我下棋……
    我們一起下網絡圍棋，我看著他戰無不勝……
    然後，我考上了院生，通過了職業考試，那些時候，他每天都陪著我……
    就在兩年前，我剛剛成為職業棋士的時候，因為我的任性，佐為離開了，到處也找不到，我以為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我覺得如果我不下棋，是不是他就可以回來了呢？所以不戰而敗，直到我發現，他其實都一直在我的棋裏……
    他喜歡秀策，尊重秀策，秀策是他最推崇的人，所以我隻看秀策的棋譜，所以我把能夠找到的秀策棋譜全部背了下來……
    佐為，他一直都是我的朋友，比最好的朋友還好；他離開的時候，我覺得連圍棋都沒有了意義……
    藤原佐為，是進藤光最敬重的老師。
    藤原佐為，是進藤光最親密的朋友。
    藤原佐為，是進藤光最高遠的目標。
    藤原佐為，是進藤光下棋的唯一目的。
    是他將進藤光帶入了圍棋的黑白世界，是他陪伴進藤光走上棋士之路，是他的存在鼓勵著進藤光不斷前進，是因為他，進藤光才留在十九路棋盤邊……代替他，完成他的心願。
    隻是因為他。
    ※
    “為什麼不回答我！”
    金色的劉海閃過一道眩目的光芒。
    “進藤光，你站住！”
    碧綠幽冷的眸子、堅定決然的神情，少年的身影在一片風雨的映襯下，顯得異常熟悉又異常遙遠。
    是什麼時候起，那雙碧綠的眸子裏再一次沒有了自己？
    “告訴我全部的事實，進藤！”
    全部的事實？是的，你是最了解我的人，你知道事實遠不止如此簡單，你在追尋的……依然隻是那個SAI——隻不過，這一次他已經真正地站在了你麵前。
    “告訴我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進藤！我和你最初的對局——”
    是的，你已經問到了關鍵；可是，你讓我如何回答？佐為他，已經以普通人的身份回來了啊！
    “還有海王的團體賽……”
    我當時的實力，讓你失望了，塔矢，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可是，這兩年來，我們之間無數的對局，還是不能讓你承認我的棋力麼？
    “你說得那樣矛盾……”
    隻有你，塔矢，才可能找得出矛盾啊！
    “不盡不實……”
    隻有你，塔矢，才可能知道我沒有說出全部啊！
    “為什麼你要追趕我？為什麼你會贏得那麼多前輩的注意？為什麼你會以不可能的速度成長？為什麼你從來不願意告訴我一切？你是一個懦夫，進藤光！你不願說出藤原佐為的一切！是害怕自己再一次被他的光遮掩住了你自己嗎？還是你的出現、你的實力、你的圍棋，根本就是一場騙局？”
    騙局？塔矢，你怎麼能這麼說？！
    “塔矢亮的眼睛裏，隻有強者！而一個虛偽的人，不值得作為對手！為什麼我會要追趕你？為什麼我會把你當成勁敵？現在的我，痛恨自己的愚蠢！”
    我虛偽？你愚蠢？不，塔矢！告訴我，你隻是在開玩笑而已……
    為什麼隻留給我，你雨中離去的背影……
    心，真的好痛！
    “佐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