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俊秀望著望青的背影，覺得他像一縷輕煙，飄渺的存在。
    錦瑟就真的在軍營留下，依靠醫術為傷員醫治，除了俊秀和望青沒有人知道她的身份，她也自得其樂於治病救人，不再表現的思念有天，
    好像這個人不曾存在過，俊秀看錦瑟佯裝瀟灑的樣子就覺得心痛，雖然自己也一樣悲傷，但俊秀不會主動和錦瑟提及有天，因為他認定，有天
    已經是自己的私有物了，不會再拱手相讓，他已經委曲求全地忍受了10年，以後不會在這樣了。他知道，有天並沒有離開多遠，他仍然在和他
    並肩作戰。而望青的確如俊秀想象的並不簡單，功夫一流，兵法倒背如流，錦瑟倒對他另眼相看，說沒想到當初病怏怏的人如今這般神勇。
    “明天我們要攻打北中郎將盧植的軍隊，你對此人有何了解？”俊秀關於軍事的問題總是請教望青。
    “盧植，士之楷模，國之楨幹。是個有氣節的男人，可惜此人為人過於耿直，總有一天要吃大虧。盧植雖為人正直，但帶兵打仗並不簡單，
    明天一戰，不必擔心，我們必會勝利歸來。我反而比較擔心皇甫嵩和董卓這二人，董卓生性殘虐，野心極大，聽過民間流川的關於董卓的一首
    歌謠麼？”
    俊秀搖頭。
    “千裏草，何青青；十裏卜，不得生。合起來就是董卓的名字，何清清，不得生，都表達了老百姓對董卓的痛恨，可見此人對國家的危害。”
    望青看俊秀聽的入神，笑著拍拍俊秀的頭，“看來我還有更重要的任務，就是給你普及一下軍事常識。”望青笑的好不寵溺，俊秀倒不好意思
    起來，拿掉望青放在頭上的手。
    “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是你知道的太少了。同是東漢人，卻不了解自己國家的情況，什麼叫知己知彼，縱然你有再好的武功、智慧，卻不了解敵人，怎樣克敵
    製勝？”
    俊秀忽然想起有天曾說自己這樣的富家少爺根本不會體會百姓疾苦，也無法了解當權者的暴戾無情。
    “那你覺得黃巾軍有可能滅掉東漢麼？”
    “不能。但絕對可以使整個東漢的政權名存實亡。俊秀，你知道黃巾軍現在最大的缺陷在哪裏麼，就是主力軍都是農民，力量過於分散，
    組織不夠嚴密，沒有充分團結起來。張角、張梁駐廣宗，張寶屯兵下曲陽，張曼成率南陽黃巾軍屯兵宛城，成為南方的黃巾主力；波才、彭脫
    領導的黃巾軍，控製潁川、汝南、陳國一線，成為東方的黃巾主力。此外，還有卜已等領導的黃巾起義隊伍，分別活動於東郡蒼亭，各方黃巾
    軍從北、東、南三個方向對京師洛陽形成包圍之勢。這樣看似滴水不漏，但若朝廷派兵集中攻打某一地方，我們必敗無疑。”
    “以你的聰明才智，何必屈身於這裏呢？自古以來農民起義成功的先例就少的可憐，你完全可以輔佐那些有前途的人。”
    “因為你在這嘛，我當然要保護你了。”望青開始學著撒嬌。
    “無聊，我不需要你的保護。”
    “那以你的家世，又為什麼響應起義？因為他？”
    “我相信東漢遲早會滅亡。與他無關。”真的無關麼，那為什麼當初義無反顧地加入呢？
    “嗬嗬，但願吧，俊秀，不要總是這麼嚴肅嘛，偶爾說一兩句好聽的話，就不會把人逼走了嘛。不要這麼看著我，怕。。。”
    俊秀越發覺得秘密不再叫秘密，這個望青總是能輕而易舉地看透自己，說不定他真如錦瑟所說其實占卜很厲害，隻是一直在隱藏。怎麼人
    人都在隱藏著真實的自己，俊秀莫名其妙。
    真的如望青所說，對盧植一戰，似乎勝利得過於輕鬆。錦瑟來回穿梭在各個帳篷裏為傷員治病，有時草藥不夠了，就叫著俊秀去後山采藥，
    俊秀像以前一樣對錦瑟溫柔，隻是這溫柔裏沒有了曾經的深情。
    “俊秀，你說後山也會有我們家鄉那樣的世外桃源嗎？”
    上山的路很陡峭，錦瑟在前，俊秀在後。
    “會吧，等戰事結束了，我們就來尋找。”
    “一言為定。可惜有天不在，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裏，過得好不好。。。”
    “我想他在和我們並肩作戰。不用擔心，他會照顧自己的。”俊秀不知是安慰錦瑟還是自我安慰。
    “俊秀。。。恨他嗎？”錦瑟在前麵，俊秀看不見她的表情。
    俊秀笑，三個人注定互相追逐，“嗬嗬，錦瑟還像以前一樣愛他？”
    “望青告訴我，如果想忘記一個人，就把他想象成最討厭的東西，在心裏默念他的不好，就可以忘掉了。”
    “嗬嗬，管用嗎？”
    “俊秀覺得呢？我想你最有發言權，你見證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的出現又離開。”
    感情是兩個人的事，像從前俊秀無論怎樣都無法走進錦瑟心裏，像現在俊秀和有天之間容不下別人。
    “其實，我一直覺得望青不簡單，是個無所不知的人，為什麼甘願委身在這呢？”
    “望青。。。似乎很難走進他的心裏，他看似對任何人麵帶微笑，但又對所有人心懷芥蒂，是個謎一樣的男人。”
    謎一樣的男人。。。。。
    “俊秀想什麼呢？快上來啊，那有我們要的草藥。”
    兩人回到軍營後，望青正在俊秀的帳篷裏擦拭鋒利的長矛。
    “軍師大駕光臨，寒舍蓬蓽生輝啊。”俊秀揉揉酸腫的左肩膀，果然傷勢尚未完全恢複。
    “今天你特別開心嘛，是不是猜到會有好事發生啊，嗬嗬。”望青放下長矛，給俊秀倒茶。
    “沒有好事，我就不能讓自己開心快樂一下嘛？我啊，再也不做自怨自艾的人。”俊秀一口氣將茶喝光。
    “長大了嘛，男人果然要經曆些事才能成熟。”
    “承蒙誇獎，不勝感激。”
    “我說明我的來意，你會更加感激我的。”
    “那我洗耳恭聽。”
    “怎麼報答我呢。。。不如，以身相許吧，哈哈。。。。”
    “好啊，看你能等到我以身相許的那一天嗎？”
    “我希望不久後的某一天，你對我說‘我願意和你在一起’，那時我會敞開心胸迎接你的。”
    “很誘人的條件喲。。。說吧，到底什麼事？”
    “我需要你去波才所在的陳國送封秘密信件，這關係著軍隊的命運。”
    “為什麼是我？”
    “因為我相信你，這個理由夠冠冕堂皇嘛，對了，回來後，別忘了告訴我你的感受。”望青笑著走出帳篷，信已經放在桌子上，信封上沒
    有字跡。
    俊秀也不多想，即刻起程，跨上馬向目的地奔去。俊秀像每一個忠於職守的士兵，幾乎日夜兼程的趕往陳國，望青的“我相信你”，的確
    是最好的動力，原來被人相信的感覺這麼好，以前麵對有天，從沒選擇相信他，隻是一味的自以為是。
    俊秀牽馬走在軍營中，顯然這裏剛經過一場激烈的戰鬥，不斷有傷員抬進抬出，俊秀想自己或許有一天也會躺在擔架上等待救援，到時，不
    知道身邊有沒有一個人陪著。
    “俊秀！”
    俊秀身體僵住，遲鈍的回頭，不遠處的人左胳膊吊著，額頭上有一道明顯的傷疤，溫柔的笑容，俊秀呆呆地看著，眼中有晶瑩洶湧。
    有天走進俊秀，恩，氣色不錯，雖然身體不見強壯，還一樣結實。“俊秀真是你啊！嗬嗬，你怎麼到這來了？”
    俊秀盯住有天，恩，瘦了，氣色一點也不好，還受傷了，越來越不會照顧自己了。“我來送信，要見頭兒。”
    “走，我帶你去。”有天說著要領俊秀走。
    “你受傷了，好好修養，我自己去就可以。”
    有天望著俊秀離開的身影，苦澀地笑，原來他們已經淪為隻是見麵寒暄的一般朋友。轉身，離開。
    俊秀送完信件，找到有天的帳篷，躊躇著。有天見到帳外有影子晃動，忽然覺得很熟悉的場景，撩開簾子，嚇俊秀一跳。
    “怎麼不進來？”有天依舊是溫文爾雅地對待俊秀，很難想象戰場上的有天像困獸一樣與敵人廝殺。
    俊秀別別扭扭地進帳，見桌子上有飯菜，“在吃飯？你的左手。。。過來坐下！”有天同樣是左撇子，俊秀命令有天乖乖坐著，這麼大的人，
    一點也不會照顧自己。待有天坐定，俊秀一勺一勺地喂有天，也不和他說話，直到有天不再張嘴。
    “張嘴啊。”
    “飽了。”
    俊秀起身收拾碗筷，被有天硬生生拉住，“俊秀，別收拾了，我們說會話吧，很難得的機會。”
    “是你自己當初選擇離開造成現在這種局麵的。”俊秀讓有天坐在床上，那裏軟和。
    “是，我自食其果。錦瑟怎麼樣？你們。。。還好吧？”
    “錦瑟留在軍營中了，你知道的，她懂醫術。”
    “哦”，語氣中透著明顯的失落，“那你們能每天見麵了，挺好的。”口是心非。
    “恩，他總讓我陪她去後山采藥，還問我有沒有家鄉的世外桃源，其實那山很陡的。”
    “嗬嗬，你要多看著她點，別讓她出什麼危險，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對你的重要性。”
    “有天，說這話，心裏很疼吧。”
    有天隻是笑，笑得牽強。
    俊秀把手放在有天受傷的胳膊上，疼得有天倒吸冷氣。
    “你騙了我十年，”俊秀加大力度，有天有冷汗冒出，“你說你喜歡我，愛我，卻留一封狗屁信，一走了之，你太了解我，知道怎樣讓我
    傷心卻又說不出半個不字。疼嗎？”有天點頭，有血滲出，“你離開後，信被我撕得麵目全非，可是‘我愛你’那三個字刺得我生疼。麵對錦瑟
    我自欺欺人，終於知道她的一切痛苦都源於我，所有前因後果皆因我的存在。。。”
    “俊秀，都是我的錯。。我知道了，到如今，你仍不願看錦瑟難過，我當初給你的諾言仍然有效，俊秀，隻要你高興，我無所謂。”
    俊秀吻上有天的唇，原來這裏一片冰涼。
    “你是騙了我十年，你說你愛我，卻在我愛上你的時候當了逃兵，那封告別信早已不在，‘我愛你’三個字深深烙在心裏，火辣辣得疼，
    對於錦瑟，我委曲求全了十年，不想再為她承受痛苦，這次，我想自私一回。。。有天，我愛你。。。。。。”俊秀哭了，他從來不知道人在軟弱的時候
    能有人依靠是件幸福的事。
    “俊秀，早知道這樣，我該早點告訴你那三個字的，兜兜轉轉地浪費了太多時間。”有天緊緊抱著抽泣的俊秀，曾經幻想過無數次的人現
    在活生生地貼在胸口上，心跳是不規律的。
    “有天，你能跟我回去嗎？”俊秀撫摸有天額頭上的傷疤，不長但深，就像他曾經給他造成的痛苦。
    “不怕傷害錦瑟？”
    “不，我們不回軍營了，我們去家鄉的鳶尾花田隱居吧。”
    “鳶尾。。。花田。。。。。你知道？”有天驚訝，原來這個秘密也已經不再是秘密，“但是，俊秀，我不能答應你離開軍營，你了解我的身世，
    我不能放任這種失去親人的傷痛。”
    “我了解，可是我們放下所有的仇恨不是更好嗎？不再計較過往，我們會生活得更加快樂的，真的是這樣，是錦瑟讓我知道放下包袱，如
    同獲得重生。有天，你不想自由自在的生活嗎？”
    “我渴望那樣的生活，但要渴望得心安理得。”
    俊秀幽幽歎口氣，“都是固執的人。。。既然這樣，那我就回軍營了，和你浴血奮鬥，並肩作戰。如果我哪天等你等得不耐煩了，你就去我們
    的鳶尾花田找我。”
    有天笑，幸福來得太快，像海市蜃樓，卻無比真實。十年實現一個夢，還好他們尚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