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血雨腥風  第三章 寒江(3)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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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右手本來是有希望治好的,可是現在不行了,她扛你回來用盡了兩臂的力氣,肩膀都腫得快淌出濃血來了……她自個兒也是,總也不回家一次,還總通知我搬家換地方,結果呢,她連家都找不著了,在這附近瞎繞騰了一夜,那夜深人靜的也碰不著個熟人,連個出租車都沒有,等她把你放到床上啊,那右手已經……”
    醫生及時而又無奈地為她做了截肢手術,然而為了美觀起見,她堅持要換上一條幾乎跟原來完全一樣的假肢。
    “還挺愛美的呢她!”他肝腸寸斷地譏諷她。
    她不愛美,就是愛帥,也愛裝酷。把“右手”往兜裏一插,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
    “她今天下午剛動過手術,一下床就過來看你了,還說要整晚不睡照顧你,可你看她,這才幾分鍾啊,她自個兒就先睡著了,把你交給她照看我還真不放心。”話是這麼說,然而她真不放心的是孫行者才對吧?
    “今天下午?”他還有那麼點印象,他挨打的時候也是某一天的下午,“這麼說,我都睡了一天多了?”他隻覺得全身發軟,剛要坐起來又無力地癱倒在柔軟舒適的床上了。
    就在這一刻,孫行者竟忽然跟個沉睡的石猴似地讓一聲驚雷給劈醒了。她匆忙從椅子上站起來,一下子沒站穩,順勢靠住離她最近的比較可靠的東西,這已經成了她一貫的做法了,他太熟悉了。隻是,她這次的平衡感比在熱帶雨林中初見她時還要不堪一擊。
    她看了他一眼——沒有什麼感情色彩——然後一語不發地出去了,撇下一句讓他莫名其妙的話:“我沒對你做什麼,真的。”
    她扶著牆蹣跚地回到她的房間,幾步的路程走得她額上沁出虛汗。
    他想喚她一聲,然而嗓子卻被無形的東西卡住,哽住了。
    她似乎真的在躺椅上蜷縮了很久了,想伸開手臂舒展一下,然而,左手剛伸到一半,右手還沒來得及抬起來,就又垂下去了。
    午夜,孫行者在保姆的陪同下艱難地吃著夜宵。在此之前她的左手從未碰過筷子,她費了半天勁兒,最後煩躁地把筷子撇在地上。
    “唉,算了吧,還是我喂你吧。”保姆夾起食物塞到孫行者嘴裏,邊喂邊淚落如雨。
    孫行者呆呆地坐在那裏,沒有抗拒,也沒有過多的反應。
    “能告訴我他是誰麼?難道是跟小聖一樣被你救回來的?”
    “這個,你不用管他是誰,隻要是我救回來的人,你就對他好一點就行了。”
    “我會的,不過,我對他好不好並不那麼重要,關鍵是你,你要對他好才行啊!”
    保姆意味深長地看著孫行者,見她驚詫,定然是心中所想被說中了,於是又趕緊補充了一句更加意味深長的話,“放心,我會像對待兒子一樣對他的。”
    易水寒能下床後一開始堅持要離開,他家是不能回了,於是他就住進了一家旅館,結果他這個嬌生慣養的小公子晚上睡覺連被子從身上滑落掉了都不知道,又給凍感冒了,最後還是讓人給抬回孫行者家去了,他這才安穩地住下來,跟她同居,但不同床。孫行者她就連受傷了睡覺還不老實,萬一把這小男孩給碰著了就不好了。
    易水寒差不多恢複了寫作能力之後依然不斷地更加瘋狂肆無忌憚地寫那些極端另類極其偏激的小說——這樣也好,再也沒有廠長這個職位的束縛和牽製了。
    他的瘋狂的崇拜者們依然不斷給他寫來慰問信,而有些細心的讀者注意到,他的筆名已然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他將“易水寒”改成了“憶水寒”,原先的“貿易”的“易”改成了“回憶”的“憶”。
    就連他的性格,都變得陰鬱冷酷,沉默寡言,然而,卻依舊多愁善感——是與生俱來的吧,像水一般的男子。
    他再也忘不掉那天的冰凍寒水,和工廠破產身敗名裂給他的恥辱。
    孫行者自從右手徹底殘廢之後再不伏案書寫了,然而,她經常讓她的保姆代筆,繼續在報刊上發表狂妄的見解,她的筆名依然叫“東方不敗”。眾多商界聞人都還不曾知道她與憶水寒之間的事,更不知道她已被截肢的事,照常對她敬畏三分。
    不過,她的保姆究竟是何許人也,竟能夠準確地表達她的意思,做如此高層次的工作?
    對了,想起來了!難怪一直覺得似曾相識,我見過她的,小時候,在也不什麼雜誌上,原來她以前曾是個激進作家,在報紙和雜誌上發表過無數熱情洋溢的文章讚頌中國南方興起的北伐戰爭,而她當時最常用的筆名是“憶江南”。江南地區,是多少愛國人士向往和追憶的革命勝地。
    這不禁讓憶水寒想起了他的江南水鄉。大概也正是那個時候,他家卻不知為何急匆匆地就要舉家搬遷,他還來不及過多地眷戀就不由分說地被帶到了東北這個嚴寒冷酷的地方,一路日夜兼程星月輪轉,直至今日每當他再回首往事,依然會忍不住有些頭暈目眩天昏地暗。
    不過,憶江南隻在文壇上活躍了很短的時間,因為跟她有關的所有報社都先後被查封,她連同她的同事們有過那麼一段流離失所貧困潦倒的經曆,她靠在國外“勤工儉學”的女兒寄回來的錢勉強度日——她也有個在國外念書的女兒麼?難怪她對孫行者那麼關愛。
    再後來就誰都不清楚了,總之,她最終是迫於生計輾轉到了孫行者家做了保姆,並且她們相處得挺好。孫行者非常尊重她,平時也經常用“憶江南”這個她曾經的筆名稱呼她。
    孫行者通常好幾個月都不回家一次,所以家裏也沒有什麼太多的事需要打理,然而她一旦回家就會……
    “她動不動就受傷,不到支撐不住的時候她基本上也不會輕易回來,所以我也就隻好為了幫她而‘棄文從醫’了。”閑談時憶江南對憶水寒打趣地說,把憶水寒給感動得夠戧。
    “她這幾年在這亂七八糟的東北三省縱橫東方商界,也少不了您的照顧吧?”
    她們的深厚感情,就是這麼產生的吧,所謂患難見真情啊。
    憶江南最經常做的事就是幫孫行者照看她那片“熱帶雨林”。說是熱帶雨林,實際上也不過是東北常見的落葉闊葉林罷了。
    熱帶雨林,原本應該生長在中國南方對吧?可是卻在東北出現了。
    猴子,原本應該是生活在熱帶雨林裏的吧?可是她卻在這個地方……
    我是一隻來自北方的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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