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分而為之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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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分而為之聚
再次醒來時,我正躺在一架馬車內。
可以說,我是被顛醒的!
看來,真的是趕得很急。
很急……很急……
那麼,
現在,
這一秒,這一刻,離國士府,有多遠?
車內還有一個人,是遙兒,我的貼身丫鬟。
見我醒來,她忙抹了抹腫的跟胡桃似的雙眼,哽咽道:“小姐……你……你醒啦?”
我微微點頭。
遙兒,是我7歲時在街上搶來的。
是的,是搶,不是買。
那時的她,也隻是8歲而已。當時,她被自己的賭鬼父親賣到賭坊押債,卻被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子看上,說是要買來養在家裏,給小孫子作童養媳。那糟老頭一副病怏怏又色迷迷的樣子,明眼人都看得出,他賣下她的真正目的。
然後,我很正義的用公主之名,明目張膽的從那老不死的色鬼的手裏搶下她。
我原本想給她錢打法她走,她卻說什麼都要服侍在我身邊。我見她一個人無依無靠,又拗不過她,便帶她回府。
推開車門,趕車的是一個陌生男子。十七八歲,麵目清秀,卻透著男人該有的剛毅。
“停車。”我輕聲道。
“小姐有何吩咐?”他回頭,看了我一眼,沒有停下。
“停車。”我又道,平靜依舊。
猶豫了一下,他終是停下,想是沒想到我會如此沉默。
“他們在哪兒?”我問,依舊淡淡的。
他微愣一下,掃了眼麵無表情沉默著的我,淡淡道:“天牢。”
“進的去嗎?”我問,似是在問他,又好像是在問我自己。
“小姐萬萬不可啊!”遙兒哭著給我跪下,“老爺夫人,好不容易才把小姐送出城,若是此時回去,那老爺夫人……”她沒有再說下去,因為…早已泣不成聲…
“小姐。”那男子道,“恕段某不能從命。車內有宋老爺和夫人留給小姐的書信,小姐看罷便知。”
見我不為所動,他背過身,拉緊馬韁,“小姐不必擔心,宋家此劫很快便會化解。”
說罷,長鞭一揮,重重甩下。馬兒吃痛長鳴,又加快了腳程。
我回到車廂,打開車內的一個檀木盒。那裏麵放著一封信,我沒有拆,而是把它揣入懷中。
盒子裏有一支白玉簪。據說是祖上傳下來的,那是宋清廉最寶貝的簪子,他甚至從不讓我染指。那裏麵還有一支珠釵,那是我四歲時和宋清廉一起做的,送給媚兒的生日禮物。還有一支羽毛筆,那是六歲時和清廉進宮,正好趕上他國使者來送貢品,我見到了那使者兜裏的羽毛筆就搶了過來,因為毛筆字實在寫的夠費勁的。當時,為了怕府上人看著新鮮拿了去,我還特地叫媚兒給我在筆尾上繡了個“希”字。
不過,最讓我感興趣的,是盒內的那枚血色玉佩,竟是魚兒形狀。
全身的血紅,那般的刺目,美到滴血……
我伸手有點詫異的拿起它。
色澤通透無比,觸感光滑,竟真的像在觸摸一條水靈靈的魚兒一般。
記憶被慢慢拉開,時間一點,一點的回到過去。
我想,我認得這隻魚!
我默默的把它戴在脖間,放入衣裳之內。隔著衣裳按住它。
對於這一切,你,得給我一個交代!
我拔下頭上唯一的兩支蝴蝶小銀釵,那是去年鬧著清廉要的“六一”兒童節禮物。嗬嗬,他當時大窘,壓根不知道“六一”是什麼。經過我頓頓不倦的教誨之後,他得出一條結論,那就是——他要送我禮物!
唇角勾笑,這對蝴蝶小銀釵,是清廉親手打造,一份遲到三個月的兒童節禮物。
褪下右手上的金鐲子,那是皇帝的賞賜。我五歲生日的禮物,所以那支細金鐲子上鑲著五顆紫色水晶。
據說那紫色水晶是南詔的貢品,是世間罕有的靈石,能消災避難,給人帶來希望。
摸了摸隻剩三顆的紫色水晶,我將鐲子放入檀香盒內。
消災避難,給人希望嗎?
希望,真的可以。
日夜兼程的趕路,想來,是怕被發現落單的我。
終於,在顛簸了四天之後,我們來到了目的地——西安。
姓段的男子叫段奕,他告訴我,清廉和媚兒被判入獄以待候審,國士府也被抄了。罪名是私吞軍餉,賑款。
私吞軍餉,賑款?
我不禁有點想仰天長笑的衝動。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隻是,這曹國舅想來不太高明。
宋清廉一生清廉,家裏除了皇上賞賜的一座大宅,幾十畝田地外,簡直一貧如洗。
那幾十畝田,都被宋清廉以最低價格租給難民,每次的賞銀也都給清廉拿去賑災了。想來,抄家的人必定會為財物的數量而詫異吧。
段奕還告訴我,曹國舅想要清廉歸順於他,所以清廉和媚兒暫時不會有危險。
來到西安,段奕先把我和遙兒安置在了一家小客棧,囑咐我們不要出門,他出去一趟,明早上便回來。
我半躺在床鋪上,呆愣愣的看著窗外的一小片藍天。
十一年零七個月。
已經有些分不清,現在的我是否還像當初那麼想回到屬於我的那個相隔了十一年零七個月的時空。
那裏,有我的全部,我的家!
伸手摸了摸這張越來越不像記憶中十一年零七個月前的臉,我苦笑。這裏的一切,是屬於一個叫宋希兒的出生不過三天就夭折的女子的。
不是我的!
可是,我卻為了她,以她的名義,活了十一年。。。。
那麼,在那個時空,是否有人為了我,以安逸的名義,活著?
如果有,
我虔誠的向上蒼祈禱,願她善待我父母。願她,代替我,以安逸的名義,好好活著,和我的家人一起,好好活著。
如果沒有……
那麼……
從窗沿飄進的叫賣聲打斷了我的思緒,我喚了聲一直在屋裏張羅行李的遙兒,讓她打桶熱水來,順便叫店小二買幾件男子的衣服。遙兒應聲出了門。
待她把門完全關好之後,我慢慢的拿出早已貼在身上的那封信。
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突然有點自嘲。想當初,拿醫大錄取通知書都沒緊張過的人,現在,竟然會有些緊張。
真的,有些緊張呢……
翻開信紙,爛熟於心的俊秀字體……
希兒:
切莫任性,好生安頓自己,相信段奕。
外麵不比家裏,你生性貪嘴,切莫貪吃鬧壞了肚子。
今非昔比,你已無公主身份,在外行事不得聲張,要學會忍耐。
爹娘不在身邊的這段日子,你要好生磨練自己,切莫爭強好勝。
爹爹與娘一切安好,切莫將自己卷入是非爭亂之中。務必好生照顧自己。
耐心等待我們一家團圓之日。
屆時,爹爹必偕同你娘,帶著你,雲遊四海,一世逍遙。
到那時,勿忘你與爹爹的約定,此劫之後,切莫再叫爹爹老頭子。
爹爹書
我愕然……
那天,東厥蠻子走後,我拉著老頭子不肯放。好不容易帶他拖到後花園,我故作一本正經的以公主之名,命令他告老還鄉,帶著我和媚兒雲遊四海。當時,他笑問我為什麼。我信口答道:“因為希兒想一世逍遙。”
那日,他點點我鼻尖,一臉笑意的說好,可我卻笑不出來。
因為,從他的眼裏,我看到,哄騙。
可是,原來,他記得……
離開國士府的那一晚,我睡的格外沉,我夢到老頭子在對我說話。
他說,
希兒丫頭,你怎麼就和別的娃兒不一樣……你怎麼就不肯老實的叫一聲爹爹,一聲娘呢……
原諒我,真的睡的很沉。
沉到睜不開眼看一看,
沉到連哼一聲的力氣都沒有,
沉到,我以為,那是夢……
遙兒的腳步聲已經踏到門邊,我趕緊把信往枕頭底下一塞。
“小姐,水好了,遙兒侍候您寬衣吧。”
我點點頭,走到水桶邊。
“呀,小姐,你的眼睛怎麼紅了。”遙兒突然緊張的叫起來,拿著帕子亂揮,想來幫我擦眼睛,又覺得不妥。
我微微一愣,看著她緊張兮兮,又束手無措的樣子,我笑道:“沒事,風吹得。”
在遙兒的幫助下脫了個精光,往大木桶裏一鑽,溫熱的清水淹沒了我肉嘟嘟的身子。我任遙兒幫著我洗,愣愣的沒有吱聲。
兩種可能。
一種,清廉和媚兒平安無事的被放出來。
另一種……,我有些不想想。
而我選擇,相信第一種。
因為,清廉答應說,要偕同媚兒,帶著我,雲遊四海,一世逍遙。
因為,段奕說,宋家此劫很快便會化解,而清廉叫我相信段奕。
因為,皇帝一言九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