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覺得這黃鼠狼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不說這取名一事本該由重要之人來做，就說這名字一旦定下，就會和他們的命運相連，日後無論有何因果輪回甚至最後魂飛魄散，歸於天地都會有一條線連在他們的名字上。
    都是怎麼看都應該慎重的事情。
    這隻小黃鼠狼卻這麼輕描淡寫地說了出來。
    是真的無所謂，還是……另有圖謀……
    畢竟有不少走歪門邪道的妖魔，把自己應該承受的苦果，嫁禍到別的妖身上。
    “不要。”石頭心念電轉間再次堅定的拒絕了它的提議。
    “那你給我取個名字吧？”黃鼠狼就算因為吃了一隻雞恢複了些許氣力，但畢竟之前損耗大了些，此時已經難以維持人身，轉而變回黃鼠狼的模樣，懶洋洋地趴在巨石頭上，尾巴打著圈拍打石壁。
    “我們不過萍水相逢。”
    “可我覺得和你有緣。”黃鼠狼打了個哈欠，覺得很困，想睡一覺。
    “你之後便不會這麼想了。”石頭冷淡的聲音卻依舊縈繞在它腦海了。
    “反正與你而言，並沒有什麼損失，該擔心的是我。”黃鼠狼強撐著和它辯解，自己也鬧不明白為什麼要這麼執著。
    “……你先睡吧，清醒後若還是這麼想，我便同意。”
    “不要……”黃鼠狼的上下眼皮開始打架，話還未落音，腦袋一歪，睡得不省人事。
    遠處依稀傳來了孩子打鬧嬉笑的聲音，隱隱有往這邊靠攏的意思。
    原本古樸的巨大石塊漸漸發出了淡淡熒光，在石塊四周形成了一層薄而堅硬的保護罩，讓體積甚大的巨石消失在了已經凋零地隻剩下樹枝的枯樹旁。
    吵鬧的孩子們圍著枯樹玩耍，在以其為圓心，半徑五米的地界玩遍了他們能想到的所有遊戲，離開時，幾近黃昏。
    妖對於時間的概念總是模糊的，因為它們能活很長。
    但總有一些妖，有著奇怪的癖好。
    比如，跟著人類的作息時間過日子。
    在石頭以為這隻黃鼠狼不躺上三天絕對醒不過來的時候，它準時在第二天的清晨醒了過來。
    那時，太陽剛剛升起，天空劃出一道長痕。
    “哈啊~”黃鼠狼打了個巨大的哈欠，使勁伸直了自己僵硬的四肢。
    它迷迷糊糊地向四周望了望，然後跳下石頭走了幾步，最後回到石頭邊拍了拍：“喂！我醒了，你想好名字沒有？”
    嗓音嘹亮，氣勢十足，精神氣滿滿，確實半點看不出迷糊的樣子。
    “熹。”石頭一如既往平淡的語調中聽不出其他東西。
    “沒有姓嗎？”黃鼠狼疑惑。
    “你應該有姓。”
    這話一出，小黃鼠狼倒是意外地愣了一下，然後笑著跳回石頭上方：“哈哈哈哈，好！我以後就叫熹了！”
    它興奮地轉來轉去，嘴裏嘟囔著自己的字，一刻也停不下來，最後像個永動機一樣跳下石頭，跑向遠方：“我去找吃的！”
    樸素平凡的石頭依舊屹立在原地，不說話時和普通的石頭沒有半點區別。
    為什麼它願意讓一個素不相識的妖怪給它取名字？
    這次走了，是不是就不回來了……
    就像以前那些絡繹不絕前來供奉拜祭它的人類一樣，漸漸消失無蹤。
    黃鼠狼是被小人抓到這地方的，人生地不熟，守著一塊農家的田地抓了好幾隻肉多肥美的老鼠後，追著一條蛇，跑到了一處更加陌生的樹林。
    而且，四周充滿了令人窒息的……狐臭。
    熹一邊打著噴嚏，一邊往樹林外麵跑，知道自己怕是踩到了陷進，中了某隻狐狸的圈套。
    它本就嗅覺靈敏，但是白天的視覺極差，這會走岔了道，差不多就等於蒙眼抓瞎都找不到來路的那種。
    “別跑啊……”一個柔媚的聲音在四周響起，不知道具體聲源，跟石頭在腦海裏響起的聲音全然不通。
    就像好幾個人同時在它耳邊說話一樣，參齊不齊又殊途同歸。
    開始幹擾聽覺了嗎？
    熹咬牙關掉自己的五識，靠自己剛養出來沒多久的神識探路。
    於是它根本不知道自己眼前出現的或熟悉或陌生的人影，和張牙舞爪的樹木，還有四周越來越尖銳和嘈雜的叫聲，像是來自地獄十八層的眾鬼嚎哭。
    在它飛躍出樹林的最後一刹那，尖細的叫喊仿佛要刺破天際，溢滿了濃濃的不甘和怨恨。
    在地上翻滾了一圈後穩住身形的熹明顯感覺差異，重新開啟了自己的五識。
    然後看著眼前陌生的環境發愣。
    娘耶，這是哪？
    它本能地抬起腿向前方走去，然後停下，再走，再停，反反複複了無數遍後。
    它試探著拍了拍地麵：“敢問……此地土地爺爺可在？”
    在現在這時代，仙人紛紛隱世，另辟清靜出，不沾紅塵。
    天庭也早已在當年的那場混戰中元氣大傷，人員緊縮，許多恩德厚重的土地爺爺都被升了仙階，去了天庭，讓許多地界處於無人看管的狀態。
    熹連續叫了好幾聲，都沒有收到回應，失望地扭頭自謀出路。
    身後的地麵卻騰了一縷紫煙，一個巴掌大小的古裝老爺爺冒了出來。
    “小妖，喚吾何事？”
    熹驚喜地轉回頭，趴地上對著和自己臉差不多大的老爺爺興奮地繃緊了尾巴皮肉：“土地爺爺，你知道這是哪嗎？”
    “此地原是蒼山，後改名鳳凰山。”土地爺爺的聲音虛弱緩慢，身影也有些稀薄透明。
    熹向他吐了口靈氣，讓他的身影凝實了些。
    “多謝。”土地爺爺向他作了一輯。
    “那……徒弟爺爺你知不知道附近的一個石頭精？”熹絞盡腦汁想了半天，也不知道石頭那地方叫什麼，而自己也估計早就跑出了陳家村的地界，隻能試著問。
    “石頭精？”土地爺爺凝神想了半天，最後搖搖頭：“沒見過。”
    “啊……”熹失望地塌下腦袋，然後抱著最後的希望說：“那您知道陳家村嗎？”
    土地爺爺又沉默半天，最後在熹期待的目光下點了點頭：“距此地百裏外便是，往南走。”土地爺爺用拐杖指了指它的左側。
    熹亮起眼睛，接連道謝後，拔腿狂奔。
    土地爺爺在後麵慢悠悠補了一句：“一路小心。”後，消散在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