啜了口茶，喬爺爺說道：“45年前，你喬叔叔還沒生呢，臘月二十九的早上吧，我去井邊挑水，就看到有一部轎車開了過來，從車上走下來一個三十多歲的女的，手裏抱著嬰兒，當時也沒太注意，聽到車開走的聲音，回頭一看，大樹下就放著一個嬰兒了！”
    “什麼牌子的轎車？”李應追問道，“您記得是什麼顏色嗎？”
    喬爺爺愣了愣，苦笑道：“呃……深灰色吧還是黑色，時間長了，也記不清了，那時候可不象現在有那麼多的進口車。”
    “那個女的，長啥樣？”
    “長得顴骨很高，眉毛有棱角，抿著嘴，短頭發，怎麼看都有股刻薄相。”
    四十五年前的事情，怎麼可能還留下什麼線索？
    李應低下頭，喬爺爺接著說道：“那時候，你外婆第一個孩子早產死了，就把嬰兒抱了回去，據說那孩子的包袱裏還有錢，這張紙還有半塊銅錢，是我親眼看著你外婆從嬰兒繈褓裏扔出來的，想著將來也許你媽媽長大以後會尋親，所以我就悄悄作主留下了。”
    李應心中感慨萬分，沒想到喬爺爺這麼有心，幫忙保留了這麼多年的秘密。
    “謝謝，謝謝喬爺爺！”李應很感激地拉著喬爺爺的手，不住地說著感謝的話。
    把喬爺爺一家三口送走後，林尚宇默手默腳把茶杯什麼的都洗幹淨，坐到沙發上。
    李應從廚房端來一個大臉盆，裏頭滿滿洗淨的白蘿卜，李應將白蘿卜切成條，堆在塑料菜筐中。
    林尚宇知道，每年這時候李應都會幫他媽媽做好幾壇蘿卜幹，看著李應把切出來的蘿卜條一根一根用線竄起來，林尚宇輕聲問道：“應子，你跟胡瀟枚分手了？”
    李應竄蘿卜的手停了停，重重點頭，“沒錯，她嫌我沒錢，她家也嫌棄我沒有官方背景，她不是還有個弟弟麼。再說，女人都是要花時間陪的，我媽病了，我隻要有空就往醫院跑，大概是冷落她了吧，她跟陳誌浩好上了。”
    “操！這麼不守婦道的女人，要不得！”林尚宇幫他把竄好的蘿卜條用衣架搭好掛在院子裏，回來又接著看他竄蘿卜條。
    李應的眉宇間很平靜，並沒有那種哀怨的樣子，見林尚宇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皺皺眉頭：“尚宇，你不用這麼盯著我看吧！哥有這麼帥麼？”
    林尚宇咬牙：“那姓胡的，真是白瞎了眼！”忽然想起什麼，“喂喂，你那什麼古幣，能不能給我看看？”
    “幹嘛？”李應頭也不抬，“我媽的身世，倒是把你變成了好奇寶寶？”
    “呸，什麼寶寶，你少惡心了！我表哥不是在浦市做古玩的嗎？他的專業就是文物鑒定，我想幫你問問啊！”林尚宇說起來眼睛都明亮許多，“我覺得你那半個古幣有點點眼熟，我應該在哪兒見過。”
    李應竄蘿卜的手頓了頓，最後說道：“不就在茶幾上麼，你自己打開看就行了！”
    林尚宇打開信封，仔細看了看，又是歎息又是皺眉，帶著幾絲迷惑：“奇怪！好奇怪！”
    “奇怪啥？”把蘿卜曬好的李應回到屋內，拍了拍手，坐下給自己也倒了杯茶。
    林尚宇揮揮手，拿起手拍了張照片，“我記得以前肯定在什麼地方見過，但我真想不起。”
    “我並不想知道母親的身世，反正她已經去世了，從今往後，她隻存在於我的過去，我的未來，她看不見，也參與不了，我想見她，也見不到的。”李應歎口氣：“我媽幾年前就……”
    李應長長呼口氣，“先洗洗睡吧，明天要把家裏那些挽聯之類的全部收了，馬上過年呢！”
    淩晨，正是人沉睡的時候，李應卻突然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聽得很清楚，他悄悄披衣下床，躡手躡腳走了出去，屋內並沒有什麼奇怪的人，連隻耗子也沒有。
    正準備回去，餘光卻看到有個黑影從外頭翻牆跳入自家前院，發出撲通的聲音。
    李應嚇了一跳，鎮上這種老院子，圍牆不能算太高，可誰都知道他家辦喪事，而且窮得隻剩這老屋，而且由於母親的去世，自臘月到正月間，除了死黨林尚宇由於父母都在國外做生意，不會有人冒忌諱來家!
    李應繼續觀察著四周，發現那個黑影隻是掙紮了一下，卻沒了動靜，難道是摔暈了？
    大膽的走上前，借著昏暗的光線，看得出摔進來的是個年輕的女子，看起來隻比他大兩三歲，李應湊近了一點，一股鐵鏽味止住了他的腳步，這女人身上有傷，還在流血！
    李應趕緊上前推推她：“喂，你還醒著嗎？”
    “救……救……”女人的聲音很模糊，忽然聽到有不少人飛奔的腳步聲，到院子外麵就停住了，還聽到有人啞著聲音說道：“頭兒，那妞不在這邊！”
    “她受了傷，跑不遠，再搜！這邊的狗一直在兒叫，肯定跑這邊了！”
    “可是頭兒，那些狗是因為咱們跑過來才叫的！”
    “別管這麼多，你們幾個先守這裏，其他人跟我走……”
    後麵又說了幾句，李應聽不清，他不敢動，隻知道翻進家的這個女人，多半是給自己找了個麻煩，再一看地上，就這麼一會子功夫就流了一灘血！
    血腥味在冬夜也會飄散的！可外頭有人，沒辦法送這女的去醫院！
    李應管不了太多，把女的橫抱到屋裏，有個偏屋是爺爺以前搗藥用的，那兒有張病床，李應將那女的放到病床上，才發現她是腹部大概是中了一刀，簡單包紮了一下，血不停地滲透出來。
    手腳麻利的給她包紮完傷口，在縫針時還稍微在傷口處打了少許麻藥，又給她掛了點滴。
    “WOC，應子，你在這兒幹嘛？解剖屍體？”尚宇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他身後，差點讓他驚叫出聲。
    “給我閉嘴！”李應怒斥：“現在有危急病人不懂嗎？”盡管生氣，但李應的聲音卻不大：“滾去睡覺，別在這兒防礙我！”
    突然想起了院裏的那灘血跡，李應心中一緊，馬上要天亮，現在都能聽到外頭有人步行咳嗽的聲音了！
    見那女的還閉目沉睡，李應衝到客廳，把母親遺像前那盆中的紙錢灰，一骨腦全倒在那塊洇透了血跡的地方，這樣總沒有人懷疑了！紙錢灰的氣味會完全掩蓋血的氣味。
    呼！李應坐到病床前，鬆了口氣，女子身上隻有幾百塊錢和幾個鋼蹦兒，沒有任何證件。
    雖然李應不是個愛管閑事的人，但爺爺和父親救死扶的意識早已讓李應爛熟於心並到了直接反應的地步。
    病床上的人眼睫毛一動，蘇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