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時石也沒多想，隻是疑惑道：“江一瀾給我請假了，你找他什麼事？”
    雖然他對江一瀾第一印象並不好，但是後來小孩努力刻苦，上課認真，不僅有一顆善良的心，還富有責任感，對於小孩的經曆，他還挺心疼的。
    何況就像他自己說的，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如果江一瀾願意，他真願意收養這小孩。
    “他同你請假了？”顧呈繁眉頭一皺，難怪他一路上沒遇到人，可是他又去哪裏了呢？
    “對啊，”祝時石歎了一口氣，語重心長說：“你別欺負他，他爸媽都去世了，小孩挺敏感的，你……”
    顧呈繁哪顧得上他，聽了他還沒說完的話，心底一驚，腦海裏已經有了答案，轉身就走。
    祝時石氣的發抖，指著他的背影，罵道：“尊師重道懂不懂，不知道等老師把話說完啊！”
    顧呈繁打車到郊外，剛好碰見上次聊過的守衛大叔。
    他急忙上前，“大叔，你……”
    “你找那個小兄弟？”大叔一瞧是他，不等他說完，直接問。
    顧呈繁點頭。
    大叔一笑，指了指上山的路，“去吧，他一個人上去了。”
    “謝謝。”顧呈繁到了謝，轉上往上跑。
    守衛大叔一笑，想起什麼，從胸前包裏掏出一張老舊的照片，看淡世俗的眼睛露出一抹思戀，顫著手擦了擦照片上人的臉，望著顧呈繁消失的方向呢喃：“要是當初我有這份勇氣該多好啊……”
    ……
    江一瀾坐在墓碑前的石階上，用書包抵著下巴，發呆。
    似乎這麼坐著，能找到內心的平靜似的。
    微風拂過，像是溫暖的掌心，撫摸人的頭。
    就這麼坐了十分鍾，江一瀾從包裏掏出一本曆史人物傳記，不慌不忙開始看。
    他沒有什麼想對父母說的話，上次就已經說完了。
    他這次來，隻是想讓他們陪陪他。
    陪陪他，就好了……
    顧呈繁看到江一瀾的時候，他正埋頭翻書。嘩嘩的聲音，在這偌大的墓地，顯得格外突兀。
    不過如果這個人是江一瀾，顧呈繁又覺得，似乎就該這樣。他從市區到這邊，剛好遇上午高峰，堵了一會兒車。
    他放輕了腳步，一步一步走到江一瀾旁邊。
    江一瀾感覺到有人靠近，他抬起頭，滿眼詫異，他就這麼睜大著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顧呈繁。
    顧呈繁握緊手，心被刺的一疼。他蹲下身，挨著江一瀾坐著，伸手撫上他臉頰，冰涼的觸感，昭示著主人已經來了很久……
    然而……突如其來的滾燙，落在他的手上，不僅灼傷了他的肌膚，還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別哭。”他用拇指抹掉他的淚珠。明明知道戀人敏感的心，他還做了明顯讓人傷心的事，他真該死。
    江一瀾抹掉眼淚，板起臉說：“我沒哭。”
    顧呈繁一笑，傾身把他擁進懷裏，輕聲說：“對，你沒哭，是我哭了。”
    江一瀾一頓，反應過來，偏頭看他，卻被按著後腦勺不準看，他抬手環抱住他的腰，在他肩上蹭了蹭，才說：“這算不算見父母了？”
    顧呈繁笑意漸濃，學著他的動作，蹭了蹭他的臉，“算。”說完又鄭重重複了一遍，“必須算。”
    江一瀾展顏一笑，伸手推開他，“我不是不想和你公開，隻是覺得時機不夠成熟。”
    顧呈繁握住他冰涼的手，蹙著眉搓了搓，才說：“我知道。以前是我考慮不周全。”他刻意宣誓主權，強勢霸道讓身邊的人察覺，可他忘了，他有資本浪，甚至出了什麼事，還有他舅舅，戚叔給他攬著。
    可是……江一瀾除了他，什麼都沒有……
    他孑身一人，甚至還會被欺負，L縣陰魂不散的女人，還有在外麵欠賭債的江姓人，如果他顧呈繁承擔不了，保證不了江一瀾的未來，江一瀾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顧呈繁之前沒想過這些事，現在他知道，江一瀾受了委屈，連一個去的地方都沒有……
    能來的地方，隻有這片墓地。
    能安慰他的，隻有埋在這裏的人。
    以前的遭遇，注定他不願意向誰輕易傾訴……
    江一瀾對上他瞬息萬變的眼睛，從心疼到愧疚，又從愧疚到難過，最後回到心疼又帶了幾分歉意，江一瀾和他額頭貼著額頭。
    平靜說：“我們都沒有錯。”
    顧呈繁瞬間了解他的意思。
    我們都沒有錯，隻是我們還太小而已。
    顧呈繁恢複笑意盎然的神態，抬起下顎親了親他的額頭，問他：“手機怎麼關機了？發消息你也沒回。”
    江一瀾覷他一眼，反正這篇已經翻過去了，不在意地說：“我關機了，沒回你消息，因為生氣把聊天軟件卸載了。”
    “……”顧呈繁深呼吸一口氣，掐他臉，惡狠狠道：“行啊你，軟件都卸載了。”
    “那可不，總比刪了你強吧。”
    “……也是。”確實比動不動刪除好友強，不過動不動關機，很不好，“以後生氣不準關機，不準不接電話。”
    “鈴聲一直響，很吵。”
    顧呈繁深呼吸一口氣，秉承第一時間聯係到人的原則，約法三章：
    “以後生氣，第一不準動不動跑，也不準動不動走；第二要打要罵都隨你，不準電話關機，卸載軟件隨你，但是關機這點不準；第三，就算要離家出走，也要找個近的地方，好不好？”
    “離家出走不是越遠越好嗎？”江一瀾滿臉好奇，他這算離家出走……吧。
    顧呈繁惡狠狠繼續掐他臉，“等我來找你道歉，不好嗎？跑那麼遠，怎麼找。”
    “行吧。”江一瀾點頭，勉強答應。
    他轉念一想，又問：“那你要是不來找我怎麼辦？”
    “沒來找你，那你回家睡覺啊，總比跑遠了吹冷風強吧。”
    “好像……有點道理。”
    顧呈繁被他摸著下巴沉思的模樣逗得一笑，鬆開沒用力掐臉的手，一把將人抱進回懷裏，“放心，把我丟了，也不會不來找你。”
    他又親了親他的臉，繼續出主意，“你可以趕我出門對不對？你那麼懶，在家好好呆著，不好嗎？”
    江一瀾嗯了一聲，覺得這辦法很可行，高興的抱住他的脖子。
    顧呈繁狠狠抱緊他，輕輕吻了吻他耳邊的頭發，這麼輕易就能哄好的人，他這麼不心疼，怎麼能不愛……
    “我腿麻了。”
    突然響起的聲音，讓顧呈繁哭笑不得。
    顧呈繁抱著他站起身，摟緊他的腰身，低頭在他唇上落下一個吻，轉頭對墓碑說：“爸媽，放心吧，從今以後，我一定不會讓瀾瀾受委屈，包括我自己也不行。”
    江一瀾笑眯眯的看他，“這可是你說的，不然我爸媽估計得從這裏跳出來找你。”
    顧呈繁刮了一下他的鼻子，“調皮。”
    江一瀾哼了一聲，偏過頭看向墓碑，人死如燈滅，哪裏還有什麼牽掛，說不到不過是冷暖自知罷了。
    顧呈繁在心裏歎了一口氣，再次抱緊江一瀾，在他耳邊說：“我心上的珍寶，對不起，我愛你。”
    江一瀾在他脖子處蹭了蹭，順應的點點頭。
    顧呈繁鬆開他，蹲下身，給他揉揉腿，才背過身，“上來。”
    上次背你下山，是因為心疼，這次背你下山，是因為我愛你，不想再看到你流淚，更不想讓你再這般傷心難過。我願意為你屈下膝蓋，獻上我的心，至死不渝。
    江一瀾攀上他寬闊的背，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緊緊的抱住他，心似乎重疊在了一起，心跳都那麼整齊。
    “我也愛你。”
    顧呈繁一笑，偏頭蹭了蹭他的腦袋，“江小狗啊，你怎麼這麼可愛。”
    江一瀾學著他的語氣，“顧騙子，你怎麼這麼可愛。”
    顧呈繁一笑，背著他往山下走。
    台階一級一級，沉穩的步伐，一步不停。
    江一瀾腦袋一晃，決定同顧呈繁約法三章：“第一，不準將我關在臥室門外；第二：不準不聽我解釋；第三：不準不理我，更不準不來找我。”
    顧呈繁一一答應，不過對第一點很疑惑：“我什麼時候把你關在門外了？”
    “中午！！”江一瀾一想起，心就跟著酸澀，他委屈巴巴趴在顧呈繁背上，語氣落寞：“我洗碗出來，你房間門關著。”
    顧呈繁心髒一疼，把他往上顛了顛，寵溺至極：“瀾瀾寶貝，對不起。”他想起那通電話，無奈接著解釋，“中午我接電話呢，門沒鎖。”
    “那也不行啊，我還是在門外。”
    就算沒鎖，門還是關著，不就是不讓他進去嗎！
    “好，我錯了，以後絕對不關門。”
    江一瀾嗯了一聲，應了。
    兩人回到顧呈繁家，還不到三點。
    顧呈繁把書包放到沙發上，然後拉著人回臥室。
    “幹嘛？”江一瀾被他推進廁所，不會嫌棄他，讓他洗澡吧？
    顧呈繁示意他看鏡子，放了熱水，擰了熱毛巾給他敷臉。
    “我自己來。”
    “我來，要負責。”
    江一瀾哼哼唧唧不說話了，任由他在臉上搗騰。
    他的眼睛有點紅，可能是皮膚白的原因，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哭過了。

    作者閑話：

    難過就像泡雞爪加了防腐劑，保質期沒過，就得一直承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