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
    聽到少年的音色，正在慷慨言辭的祝時石推著厚重的眼鏡轉過頭去，眼神犀利地看向教室門口。
    清晨的陽光散落在少年周圍，頗有些安靜舒適。不過如果不是上課，就更好了。
    祝時石嚴肅著臉不說話。
    對於這個剛帶過畢業班的班主任，班上不少學生聽過他的傳聞，絕對認理不認人。
    不少跳脫的學生在他手上吃虧，就連上一屆高三橫行霸道的校霸也怕他，在他麵前絲毫不敢放肆，這也使得他名聲大噪，綽號‘石怪’。
    班上的學生一時深呼吸一口氣，那眼神像是在為這位開學第一天上課遲到的同學默哀。
    “這同學完蛋了……”
    “可不是……”
    “我賭一根辣條，石怪很生氣！”
    ……
    喋喋不休的議論聲經由祝時石眸光一掃，效果立竿見影，立刻鴉雀無聲。
    白淨的少年下意識打直了背脊，淡褐色的眼睛如琉璃一般清澈地對上‘石怪’老師的眼睛，大有一副‘我錯了，請原諒’的架勢。
    祝時石做了這麼多年班主任，還是頭一次遇上第一天遲到整整一節課的學生。
    就在他愣神沉思之際，門口再次傳來一聲‘報告’，隻不過這個這個聲音不似先前少年的清潤，而是卡在變聲期間的磁性，帶著幾分慵懶和挑釁。
    祝時石感覺自己額頭的青筋在跳動，瞥了兩人一眼，剛準備說話，就被吊兒郎當的少年打斷。
    “呦～是你啊！”語調輕浮，放蕩不羈。
    江一瀾皺眉，抬頭看向比他高了半個頭的大男孩，硬朗的平頭，濃眉墨眼，鼻梁高挺，薄唇輕抿，嘴角帶著幾分戲弄，眼神痞裏痞氣，一看就不是善茬。
    他快速在腦中搜索了一番，確定以及肯定絕對不認識這人，可惜不等他解釋，石怪老師發話了：“你們倆一起遲到，還分批次進來？是想看看誰的人緣好？”
    “老師……”江一瀾想解釋，結果被祝時石一瞪，後麵的那句‘我不認識他’胎死腹中。
    “你們倆拿上課本，站教室後麵去，今天上午的所有課，站著聽。”
    江一瀾呆若木雞的看著雷厲風行的班主任，撇撇嘴，乖乖將書包放到空位置上，到後麵站著了。
    “你還不去？”祝時石皺眉，每屆學生裏都有那麼一兩個刺頭，隻要不影響其他學生上課，沒什麼大過，他也不願意太為難，但是麵前的這個學生，他總有一種預感，這怕是他職業生涯中最難管的學生了。
    當然，沒有之一。
    很多年後，祝時石回想起自己帶的這個班，覺得既慶幸又後悔，總之，五味陳雜。
    顧呈繁斜眼一瞟，似有似無勾起一抹壞笑，將書包隨意的掛在肩上，大步流星地走到最後一張桌子，‘碰’地將書包不輕不重的扔在桌上，隨意抽了本書跟著站在江一瀾身旁。
    兩人之間的距離，不到一米。
    “新同學有點吊……”
    “不過長的都好看……”
    聽見議論聲，祝時石略微皺眉，轉身站到講台中間，黑板刷一拍，莫名有種包公升堂的肅靜感，他雙手撐在電腦桌上，麵色嚴肅認真，聲音無比洪亮：
    “同學們，我知道你們有的人不知道幹什麼，但是----來到這裏，就是好好學習，為了考上自己心目中的大學的，不管你們現在有沒有目標，今後的三年，你們的目標就是為了考大學……”
    江一瀾覺得祝時石說的還是有道理的，不是每個人認為學校是學習的地方，也不會每個人都認同，讀了書才會有出息，走哪條路誰也說不清楚？
    甚至有的人連目標是什麼都不知道，他們隻知道學習，但是學習來做什麼呢？怕也是隻有謎題沒有謎底，而現在有個人在引導他們方向，告訴他們怎麼樹立目標，挺好的。
    “怎麼？”顧呈繁斜著上半身靠近江一瀾，嗤笑道：“被洗腦了？”
    江一瀾並不想搭理他，可他越是不說話，這人就越是說的難聽，不得不回懟他：“那你的目標是什麼？”江一瀾直視他的眼睛，接著說：“當一痞子混吃等死還是啃老？或者是想象自己很牛逼，帶著小弟操社會？”
    被這麼質問，顧呈繁怒極反笑，站直了身體，隻是眼睛像毒蛇盯緊獵物似的，滿是攻擊性。
    江一瀾被盯得打了一個冷戰，不自覺地往旁邊挪了挪。
    好不容易挨到下課，江一瀾見班主任一走，頓時鬆了一口氣，伸手揉揉腰又捶捶腿，顧呈繁則抱著雙臂玩味地看著他。
    或許是因為剛才石怪的課太緊張，部分女生現在才反應過來，兩位‘標新立異’的同學長相多麼出眾，甚至討論起學校的校草人選來了。
    顧呈繁嗤笑一聲，不甚在意，歪頭扭了扭脖子，幹脆利落回了位置，趴下睡覺。
    江一瀾思考片刻，也跟著回了座位，如果下堂課老師不提，就當沒罰站這回事吧，況且站著聽課也不好做筆記，雖然第一天老師大多是讓自我介紹。唉，今天真是倒黴透了。
    由於兩人最後到，班上其他人都選好了位置，所以空出來的兩個位置離得挺近，江一瀾在倒數第二排，顧呈繁在倒數第一排，隻不過不是同一列，而是斜對著。
    對於長的好看的人，同學們都特別寬容，以至於到了中午最後一節課，都沒有人提醒老師，班上還有兩位罰站的學生。
    下課鈴聲響起，同學們三三倆倆結伴衝出教室，畢竟野了一個暑假的人，怎麼也憋不住午休的誘惑。
    突然，江一瀾的凳子被踢了一下，他輕蹙著眉轉頭，那張棱角分明俊逸邪肆的臉出現在他眼前，他嚇得向後一退，表麵上卻毫無波瀾。
    “走吧，我請你吃午飯。”明明很拉近關係的一句話，從顧呈繁嘴裏說出來，感覺怎麼品都變了味。
    “不用了，我吃食堂。”江一瀾站起來側著身，想從他旁邊過去，卻被顧呈繁拽住了胳膊，並得寸進尺地攬住了他的肩，硬拽著他往外麵走。
    江一瀾被拉了一個踉蹌，剛想掙脫他，耳邊聲音繼續響起：
    “別做無畏的掙紮，我可沒耐心。”
    “那你鬆開我，我自己走。”江一瀾以前也不是沒遇見過流氓痞子，你越是反抗，這些人就越是興奮，就像找到好玩的玩具似的。
    顧呈繁察覺掌心下削弱的肩膀微微僵硬，他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眼瞼微闔，卷翹的睫毛在眼窩留下一片小陰影，蹙眉抿唇的主人似乎很不高興，他鬆開手。
    江一瀾瞪了他一眼，心裏暗罵：神經病！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校門，不過顧呈繁並沒有打算把江一瀾怎麼樣，他隻是對於這個撒謊一本正經的人好奇罷了。
    早上他心情不好，忍不住找人打了一架，耽誤了時間，卻沒想到碰到這個小騙子。他一時有趣，跟在他身後進了校門，沒想到尖銳的小騙子到了學校跟換了個人似的，還知道哄騙門衛。
    表裏不一，大概就是江一瀾了。
    將人帶到最近的餐館，找了一個安靜的位置，顧呈繁將菜單扔給他，“想吃什麼隨便點。”
    江一瀾見他低頭玩手機，掙紮了片刻，按著自己的喜好點了兩個菜，一葷一素。
    顧呈繁抬眼看他，“不要了？”
    江一瀾搖搖頭。
    顧呈繁凝眉沉思，指尖在桌上有節奏的觸碰，像是碰到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聳了聳肩，笑著又加了一個葷和一個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