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冷焰  第三十章恩情、散靈咒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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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恩情、散靈咒
    雪豹詢問的語氣聽起來雖然平淡,但眼底卻依稀浮動著某種難以言明的情緒,分不清是期盼、試探、懷念、抑或傷感。
    ……禦紫炎一時默默無言,想要直接回答,卻又在潛意識中不忍令麵前這個妖修露出失望的模樣。就在兩人僵持的時候,原本安靜坐在一旁的禦天行率先有了動靜,“敢問閣下是何人?與我們又有什麼淵源?”
    明明聽到了禦天行的問話,然而雪豹卻沒有分給他半點注意力,視線依然緊緊纏繞在禦紫炎周身,肯定的語氣中難以掩飾淡淡的落寞,“你果然已經不記得我了。”
    禦紫炎看了一眼身邊麵沉如水的男人,又看向對麵席地而坐的雪豹,抿了抿唇,終是開口說道,“我……是幻瑛的神魂轉世,卻又並不能算是真正的幻瑛。”
    說著,禦紫炎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緩緩說道,“若閣下與幻瑛真的有什麼淵源,或許也知道萬年前在神界發生的事情。當時幻瑛險些魂飛魄散、徹底消失。雖得貴人相助、僥幸得到轉世重生的機會,但畢竟神魂受創太過嚴重,因而投入輪回的靈魂並不完整。所以——我身體內的靈魂雖然屬於幻瑛,但卻是殘缺不全的。於是非常抱歉,”
    禦紫炎抬起頭,眼含歉意的對雪豹說道,“無論閣下曾經與幻瑛有什麼樣的淵源,如今的我,卻是對閣下沒有任何印象了。”
    ……
    靜靜聽著禦紫炎平淡的描述,在場幾人臉上都沒有什麼明顯的表情,卻又各懷心思。
    雪豹同樣一瞬不動的凝視著禦紫炎、認真聽完他簡短的敘述,沉默了半晌,才輕輕歎了一口氣,喃喃道,“你果然已經不記得我了。”
    說罷,雪豹第一次將目光落在禦天行身上,帶著一些挑釁意味的追問道,“那,他呢?”
    雖然沒有明說,但禦天行和禦紫炎都聽懂了對方的意思。這一回,不等禦紫炎回答,禦天行再次率先開口道,“記不記得並沒什麼要緊。”
    溫柔的目光深沉似海,一眼看不到底,“我與炎兒過去有萬年之諾、今朝有不解之緣。”
    禦天行雖然也沒有明說,但還擊的意思已十分明顯——無論是萬年前的過去、還是萬年後的今天,與這人兒結緣的永遠隻有他一人。
    禦天行的話果然令雪豹的臉色微微一變,但又很快恢複了平靜。視線重新回到禦紫炎身上,雪豹低沉的嗓音說起起那段幾乎要被歲月永遠塵封的遙遠記憶,“當年我修為尚低,剛剛開啟靈智,隻是一隻年幼無力的小豹。有一次我在雪山中覓食時,不甚落入幾名妖修設下的陷阱、被他們捉住,眼看就要成為他們的腹中餐、性命不保。就在命懸一線之時,你突然出現。”
    說到這裏,原本表情清冷的雪豹臉上浮現出一絲暖暖的笑意,“那時的你簡直是任性妄為到了極點。不過是因為我與你的原形一樣生有一身雪白絨毛,你便出手將我救下,還把那幾名妖修打得差點散盡一身修為。從那一日起,那幾名妖修便再沒有出現在你我的視線之內。而我,從此也便一直跟隨在你的身邊。”
    禦紫炎微微挑眉——一直?一直到什麼時候呢?
    不過根本不需要禦紫炎開口追問,那段歲月仿佛在雪豹的心中刻下怎麼也無法磨滅的印記,即便過去千年、萬年,哪怕曆盡滄海桑田,記憶的匣子一旦被開啟,過往的一切便不會有半點猶疑、娓娓道來。
    “其實你的性子飛揚跋扈,根本無法忍受那種漫漫無期的無聊與孤寂。可是為了不讓弱小的我再遇到危險,你便帶著我一直留在雪山深處人跡最為罕至處修煉。有時候你實在無聊緊了,就會在山中四處遊逛、隨便挑一兩個妖修蹂躪一番。那段歲月,是我們……”
    視線不經意間掃過禦天行和禦紫炎仍舊握在一起的雙手,雪豹改口道,“至少是我,最開心的時間。就這樣過了不知多少年,我終於成功化成人形,不必再拖累你一直困在荒無人煙的冰天雪地,你卻——遇見了一個人。”
    烏黑的睫毛垂下,遮住了雪豹一雙藍眸中的情緒,“於是,你陪在我身邊的時間越來越少,卻不再是四處挑釁妖修,而是不停地找那個名叫‘將暝’的人修比試。再後來,你告訴我,你和將暝結成血契,準備跟著他離開雪山,去到人修世界、隨他回到大央派。又後來,你與將暝以尋常人難以企及的速度修煉晉級、雙雙渡劫飛升,先是成仙、後又成神。
    而我,因為修為落後你實在太多太多,隻能留在雪山中繼續修煉、日以繼夜的修煉、不分晝夜的修煉,隻為能夠早一點修成正果,在神界與你再見。可是誰知道,就當我即將渡劫前夕,卻得到你在神界與將暝被仇人所害、雙雙殞命的消息。我因為這個噩耗沒能穩住心神,渡劫失敗,成了九劫散仙。與此同時,大央派與你們那仇人所屬的水蕪派也開始大規模的火拚與對抗。龍族、狐族也加入戰爭討伐水蕪。與水蕪派一向交好的仙葉派則與水蕪派聯手,接著是其他大大小小的門派先後卷入,魔修也攪進來趁火打劫,於是到了最後就演變成這片大陸上的一場混戰。
    那一場廝殺持續了整整十年,妖修、魔修、人修死了不知有多少,幾至滅絕。僥幸活下來的人就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困在了這個戰場之中,無法出去。”
    說到這裏,雪豹微微一笑,淡淡說道,“不過對於我而言,出去與不出去,都沒有什麼差別。這裏無法散去的死氣與殺意正適合我。隻是可惜了,水蕪派的人都已經被我殺盡,其他與此事無關的人即便殺了,也無法排解我心中的恨意。大概也是因為如此,我的修為才會一直停滯在最初的境界、始終無法突破。不過還是一樣,飛升上界對我而言,也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禦紫炎靜靜聽著雪豹的講述,心裏隱隱的有些難過。雪豹因幻瑛而起的一念思慕、一念執著、一念決絕、乃至最後的心如止水。如此執著到顯得有些癡傻的雪豹,讓禦紫炎想到萬年前的幻瑛、以及前世的夜禹橋。
    然而比起夜禹橋短短幾十年的人生,上萬年的時間將這些沉重到極致的情緒無限延長,那該是一種怎樣的感受,禦紫炎突然覺得有些難以想象。唯有一點可以確定——雪豹對幻瑛的感情,恐怕已經滲透到骨血深處的每一個角落,不留任何一絲空隙與餘地。即便幻瑛從未給過他任何的回應,甚至後來的千萬年中,他根本都沒有機會再見到思念中的幻瑛。
    思及此,禦紫炎有些為雪豹感到心疼,同時也覺得如此坦誠、忠於自己感情的雪豹很是令人敬佩與欣賞。剛一萌生這個念頭,禦紫炎便感到自己的手上傳來一股力道。側目看去,毫無意外的撞見禦天行滿是不快的眼神。
    即便沒有透過靈識傳來訊息,但那目光傳遞的情緒已經十分清楚。禦紫炎不禁莞爾——這男人,是不準他同情雪豹,更不準他出於同情或是虧欠之類而對雪豹有任何示好或者親近的意思。
    淺笑著搖搖頭,禦紫炎也無聲地給了禦天行回複——雖然欣賞雪豹的忠誠與執著,但在他看來,雪豹對幻瑛的這份義無反顧,雖然不能簡單歸結為一句“救命之恩”,但也並非真正的愛戀。於是,即便覺得虧欠雪豹,他也絕不會以情人的身份來償還。
    看懂禦紫炎笑容背後的深意,禦天行這才稍稍放緩了表情,但仍然繃著一張臉,不怎麼高興的模樣。見這男人露出明顯的醋意,禦紫炎兩眼彎彎,心裏最深處的想法卻隻有他自己一人知曉。
    “這麼說來,你是後來才發現浮世輪的所在?”
    不同於禦紫炎和禦天行當局者迷,一直在旁邊聽著事情經過的燕琉暉發現一個重點——既然剛才雪豹說他們是被“不知名”的力量困在此處,那麼證明一開始他並不知道是浮世輪啟動了陣法。果然,他的問題得到雪豹肯定的回答,“沒錯。照理說浮世輪是幻瑛的法寶,應該和他形影不離。幻瑛在神界殞命,浮世輪即便失去蹤跡也應該遺落在神界的某個角落。誰都沒有想到這件寶器竟會重新墜入修真界。”
    “那後來閣下又是何時、如何發現浮世輪的?”禦天行和禦紫炎的注意力也被這個問題吸引了過來,禦天行挑眉問道。
    雪豹淡淡看了一眼禦天行,自見麵以來第一次正麵回應禦天行的話,“那是五十五年前的七月初七,一道紫色流光劃破長空,我感到一股十分熟悉的氣息隨著流光而來。好奇心驅使下我便循著那道氣息找到了方才我們相遇的岩洞。於是在那裏,我見到了浮世輪。”
    雪豹的話讓幾個人麵麵相覷,禦天行問道,“你確定是五十五年前的七月初七?”
    雪豹點頭,十分肯定的回道,“我非常確定。再次見到幻瑛的法寶,那樣的日子我不可能記錯。”
    禦天行和禦紫炎交換了一個眼神。七月初七、紫色流光,那應該是禦紫炎轉世重生、呱呱墜地的日子,但卻不是五十五年前、而是十一年前的事情。莫非……這裏的時間流逝速度是外界的五倍?陣中五年的時間相當於外界的一年?
    想到這裏,禦紫炎又有些神色複雜的看向雪豹——如果這裏的時間流淌速度真的是外界的五倍,那麼對於雪豹而言,被困在這裏的時間就愈發漫長、幾乎到了難以計算的地步。這份執著啊……該如何教雪豹放下呢?
    然而禦紫炎也很清楚,此事隻能從長計議。如今還有很多問題需要弄清,於是他接著問道,“閣下之前說過,所有人都被困在這個陣中無法離開。那麼先前我在外麵看到一隻黑熊妖,顯然是從陣中走出去的。而我們也如此輕易闖入了陣中。是否因為陣中近期發生了什麼變故呢?”
    雪豹抬眼看向禦紫炎,點點頭道,“沒錯,這一切變化,都是從我發現浮世輪的那一日開始的。”
    ……
    雪豹將事情的原委說了一遍。眾人這才明白,原來雪豹發現浮世輪的同時,也被浮世輪上附著的散靈咒所傷,這才會導致雪豹靈力緩慢削弱。而當時的異動也引起了其他妖修的注意,這才會有胡兀鷲、猞猁這樣的貪心之輩,想要奪取浮世輪。而雪豹正是為了抑製靈力的消散、有能力保護浮世輪不被宵小之輩據為己有,才會服用這天香雪凝丸,以自損身體為代價來維持靈力。
    原本天香雪凝丸是救命療傷的良品,也是當年以煉丹見長的仙葉派十分拿手的一種丹藥。可是因為這些被遺留在戰場中的丹藥浸淫在死氣與殺意中太久太久,藥性難以避免受到影響,原本毒性並不大的成分作用被放大了許多倍,這才會令禦紫炎覺得很是不祥。
    聽到這裏禦紫炎真的有些無奈了——說到底,雪豹做的種種選擇還是出於他對幻瑛的那份執念。
    “所以這陣法的禁止作用出現鬆動,也是因為散靈咒的緣故?”
    燕琉暉依舊對雪豹和幻瑛、將暝之間的感情糾葛沒有什麼太多興趣,再次提問道。
    “沒錯,這散靈咒不止對靠近的人、也對周遭的環境有影響。”
    雪豹點頭,“不過有一點我不太明白。”
    “什麼?”
    禦天行等幾人異口同聲問道。
    “這散靈咒的施術手法很像是當年風瑤門人的做派。但一來幻瑛的法寶從不離身,一般人照理說不可能有機會在他的法寶上動手腳。二來當年幻瑛和將暝還在修真界的時候,和風瑤派無冤無仇、從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風瑤派。那時修真界爆發大戰,風瑤派起初一直盡量保持中立,不肯介入水蕪派和大央派的紛爭,直到最後的最後才不得已被卷入戰火,但也是不停嚐試調停、熄滅戰火。
    因為他們擺出的姿態,當時在人修各大門派之中的聲望一度迅速攀升,甚至可以媲美大央派鼎盛時期的地位,大有取而代之的架勢。隻可惜後來人修幾乎滅絕,風瑤派到底也隻是片刻風光。所以真要說起來,也該是大央派的人對風瑤派存有敵意,我實在想不明白風瑤派的人為何、又是如何將散靈咒施加在浮世輪上麵的。”
    雪豹說起一直盤桓在自己心中的疑惑,不由得眉峰緊鎖。
    “嗬。”
    誰知燕琉暉聽到此處冷笑一聲,雙手交叉於胸前,涼涼說道,“聽你這麼一說,風瑤派還真就有可能暗中使壞。”
    雪豹聞言皺眉。他雖然性情孤傲、卻也並非完全不懂陰謀詭計。先前同猞猁和胡兀鷲周旋之時他的言行已能證明這一點。
    故而此時被燕琉暉一語提醒,雪豹也很快明白了過來,“你是說,風瑤派並非真的高風亮節、為天下人的安危謀算,而是從一開始便打算好了坐收漁翁之利,隻可惜最後戰事發展到他們無法控製的地步,所以他們最後也是鏡花水月、計劃落空。”
    “估計事實八九不離十,正是如此。”燕琉暉點頭。
    “可是就算果真如此,風瑤派的人又是如何將散靈咒下在浮世輪上的呢?”雪豹還是有些疑惑,“雖然風瑤派門人確實擅長操縱元素,散靈咒也是他們最為得意的特技之一,但這麼多年來我從未在陣中見過風瑤派的幸存者。五十多年前我初次來到這個岩洞時也沒發現在我之前有任何人靠近的痕跡。那麼這個散靈咒又是什麼時候種下的呢?”
    “據我所知,散靈咒雖然有一定難度,但也並非真的什麼獨門秘技。且修真界的修者、即便修為再高,還能高過你這九劫散仙登峰造極的境界麼?什麼樣的散靈咒才能將你重傷至此、非得靠磕毒藥維持靈力?而且不僅如此,這散靈咒還能神通廣大到影響整個大陣的禁製。不要忘了,這陣法的禁製可是幻瑛那廝的神器——浮世輪開啟的啊!”
    燕琉暉的一番分析不但讓雪豹滿臉驚愕、便連禦天行和禦紫炎也雙雙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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