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冷焰 第十二章 冷焰、情花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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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冷焰、情花毒
情意綿綿的一句話,雖是簡短、雖是平凡,卻重重的撞了一下禦紫炎的心。其實,這幾年的打坐入定,他又何嚐不想念這個男人?
也許前六年半隻是彈指一揮、無知無覺,可最後這一年,他卻是清楚感受到周遭發生的一切。想到這個男人日複一日,遵守當初的承諾,不管多晚、多忙,必定都要來到滌清別院伴他入眠。
想到這個男人曆經萬年,謹記當年的約定,再次見麵時不問因果,便對他百般嗬護、照拂。
這個男人起初的冷情、如今的熱切;這個男人早先的照拂、而今的愛戀。
所有的堅持都是為他而來,所有的改變都是因他而起。這樣一個人,如今在他耳邊輕輕訴說著思念,叫他……如何視若無睹?
努力克製著眼中濕意漫延,禦紫炎正想開口說些什麼,卻覺得一陣痛感襲來。
一瞬間,滿腔柔意頃刻被驅散,比前幾次更加清晰的疼痛之意驚醒了有些心旌搖曳的人。
攥了攥拳,禦紫炎強迫自己靜下心來,仰起臉任腦中的熱度漸漸散去,眼中的霧氣慢慢幹涸。奮力讓理智回籠,禦紫炎臉上浮現出淡淡的哀傷——雖然禦天行十分篤定、燕琉暉似乎也很是確信,但畢竟一切的依據還是他們腦海中的一些破碎、片段的夢境或記憶。也許當年的事情另有隱情?又也許,他殘缺不全的魂魄不能及時得到修補,到最後,還是躲不過生死別離。
若是如此,他又何必給這個男人太多希望,讓他更加難以自拔。那麼到分離時,他真的怕這個男人會無法承受失去的痛苦。
用力眨了眨眼睛,將再次湧出的濕意逼回去,禦紫炎已下定了決心。先和燕琉暉詳談一次,再查閱一遍禦寰國內關於修真的全部資料,再做下一步打算。至於目前他與這個男人之間的關係……就先暫且維持現狀吧。
而曼珠情毒他也不想解開,麵對這個男人積澱萬年的深情厚誼,或許唯有這份刺痛入骨的感觸才能幫他時刻保持清醒!
心中一番思量後,禦紫炎才淡淡出聲問道,“李大人沒有跟隨父皇左右,可是也在方才的秘密營地閉關修煉?”
禦天行原本好不容易抓住二人獨處的機會,滿腔情意正待訴說,卻沒想到禦紫炎煞風景的又關心起李祁的去向。
渾身泄了氣一般,禦天行仿若當頭被澆了一盆涼水,整一個透心涼。可他即便有心發作,也斷斷不忍心對懷中人兒冷下臉來,隻好耐心解釋,“李祁在營地協助白前輩組建暗衛,他雖也築基入道,但近來並沒未到突破的緊要關頭,因而隻是日常修煉而已。”
“原來如此。”
禦紫炎自然聽出禦天行話中的不鬱與隱忍,但他仍要繼續聊些沒有半點情趣可言的話題,希望能借此讓禦天行也同他一樣冷靜下來,“父皇,如今您依然打算讓我頂替六皇子的身份麼?”
禦天行輕歎一聲,知道這個人兒今夜又聽說幻瑛的魂魄不全,想到未知的未來,原本就心存種種顧慮的人更是打定主意不肯麵對他的感情了。
他本還打算先發製人,趁著這人兒沒完全琢磨過味兒來,就迅速出擊,用柔情攻勢拿下這個人,沒想到還是遲了一步,又或者該說——這個人兒比他想象得還要更加聰慧,也更加冷靜自持。
放開懷中的人兒,禦天行看向禦紫炎的目光有些複雜。雖然這人兒遇事冷靜、心思機敏,他應該歡喜,但這些理智、睿智用在他們二人之間,他可就開心不起來了。
可那又能怎麼辦呢?誰叫對方是被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兒呢?隻好順著這人兒的心意,陪他一個一個解開全部謎團、消除一切顧慮,到時候,就算這個人兒再想出什麼借口推脫逃避,他也絕不會再放手!
“炎兒的想法,我都明白。無論你想探究、查訪些什麼,有一個正大光明的身份能在宮中自由走動總是更加方便些,是不是?”
禦天行的話讓禦紫炎緊抿雙唇。他就知道,自己的心思無論如何也逃不過這個男人的眼睛。
“可——如今李大人還有母親他們都各自有事要忙,父皇身邊少了得力的人手,總是有些不便。因而紫炎想著,能否盡量幫一幫父皇。況且比起皇子出入、諸多製約,影衛的身份更加自由、便捷,父皇覺得呢?”
低頭望著那個目光真誠的人兒,聽這人兒字字句句都是在為他設想,禦天行的心裏一陣熨帖。轉念想一想,依這人兒的性子,若仍是皇子身份,這一回怕是無論如何也不肯再住在禦華殿了。反倒是如若給這人兒一個需要貼身隨侍他的身份,那邊再沒有任何借口推脫了。
思及此,禦天行狡黠一笑,“炎兒說的也不無道理。不過影衛也需暗地裏行事,若炎兒想要自由出入宮中各處、不受任何製約,不若就頂替李祁的位置,做一個內侍總管,炎兒以為如何?”
禦紫炎聞言一愣,不由得低頭打量自己,麵露為難之色,“父皇,且不說李大人位高權重,手中事務繁多,紫炎著實無法勝任;單看紫炎這身形,仍是個半大少年,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被委以如此重任啊!”
禦天行聽到禦紫炎的話,也是怔了一下,而後有些好笑的拍了拍自己的額頭,道,“是我糊塗了,一時忽略了炎兒此世的實際年齡尚幼。如此……”
禦天行打量著禦紫炎幼小的身形,“照炎兒的年歲,倒是可以做一個在我身邊侍候筆墨的小童。隻是如此一來,著實委屈了炎兒。”
禦紫炎聞言卻是笑著搖搖頭,“身份地位,不過是些虛名,不足掛齒;況且不再憑白擔著皇子之名,也免去混淆皇室血脈的罪過,紫炎以為很好。”
禦天行知道這人兒還是在意他們二人並無血緣關係的事實,因而隻得歎息一聲,就此決定了下來。於是,自第二日禦寰陛下接受各國使臣進貢之時起,他的身邊便多了一個長相極其一般、舉止投足卻處處顯出雍容不凡的近侍小童,名喚——冷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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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寰英殿回到禦華殿,冷焰、也就是易容喬裝後的禦紫炎,便自覺上前想要幫禦天行更衣。誰知剛伸出去的手卻被對方的大掌裹住,即便是寒冬時節,那個男人掌心的熱度依然灼得燙人。
“炎兒——”
禦天行話音未落,便被禦紫炎的話截住,“陛下,微臣是冷焰。”
禦天行無奈,這個人兒,如今總算得償所願,用君臣之名與他拉開距離。這“微臣”之名還是他據理力爭爭取來得“戰果”,不然這人兒還想選擇“奴才”這等卑微的自稱來著!
歎一口氣,禦天行低聲道,“炎兒堅持易容改扮,連發色眸色都隱藏了起來,我都已勉為其難答應了。若你再要我喚別的名字,會讓我覺得麵對的是一個陌生人,叫我情何以堪?”
禦天行的故意示弱果然換來禦紫炎臉上的動搖之色,於是禦天行再接再厲,哄勸道,“況且炎兒、焰兒聽起來都差不多,即便被人聽到,也沒有什麼妨礙。”
禦紫炎抬起頭來,平平無奇的一張臉,卻仍然難掩一對靈動的眼眸仿佛會說話。
盯著眼前那個將委屈模樣裝得十成十的男人,禦紫炎終是無法狠下心腸,與其徹底劃清界限,隻好低下頭,繼續為禦天行解帶更衣,算是默認了對方的稱呼。
目的達成,禦天行滿意一笑。然而低下頭看到麵前溫順的人兒動作輕柔的為他寬衣解帶,鎏金的黑眸掠過一絲暗芒。
可是他清楚知道這人兒現下能接受的底限為何,因而努力壓製住自己內心翻騰的悸動,試圖轉移話題道,“炎兒用了什麼藥物改變了容顏?是否會對你的身體有所傷損?”
禦紫炎掂著腳有些費力地將禦天行身上的龍袍褪下,而後才回道,“陛下放心,都隻是一些外用之物,不會對微臣身體有任何影響。”
禦天行點點頭,“如此便好。”
接著,禦天行又趁著禦紫炎為他更換便服的空當,簡單向他介紹了一下如今宮中各方勢力的大概情況,“總體來說,幾個嬪妃,除了昭嬪,其他幾個都不是什麼良善之人。尤其是宇文蓮華和鳳方芸這兩個女人,炎兒若是遇見,盡量繞道而行。不過若是她們自作孽想要故意為難炎兒,炎兒大可以拿禦前近侍的身份來壓她們,諒她們也不敢隨意造次。”
禦紫炎聞言不由得抬了抬眼皮——他怎麼覺得,有種“拿著雞毛當令箭”的感覺?
想了想,禦紫炎還是回道,“幾位娘娘畢竟身份不俗,各自還有背後親族勢力支撐,牽動一處便可能影響到朝中局勢,微臣會盡量避免與她們有任何正麵衝突,否則不但會給陛下找麻煩,也容易節外生枝、得不償失。”
禦天行頷首,“嗯,我相信炎兒心中自會拿捏輕重。而且以炎兒如今的修為,也不會吃了虧去。隻是記得無論何時、何地、何種情況,都不必委曲求全。朝中無論鳳氏、元氏、還是宇文家,都不是拎不清的糊塗蟲,不會輕易因為後宮幾個女人的爭風吃醋、蠻橫鬧事而亂了方寸。”
見禦紫炎點點頭,顯然是將他的話聽了進去,禦天行複又繼續說道,“至於那三個皇子嘛……禦雍嵐本人還是比較忠厚老實的,隻是資質平平,難堪大任。倒是與他一起長大的左丞相元震之孫、元澈,天資聰穎、行事沉穩大氣,若遇上良機,定能有一番作為。炎兒若是看著順眼,有機會倒是可以結交一番。
至於禦漣軒和禦雪寒,品行不端、心思齷齪,若是他們有什麼地方衝撞了炎兒,炎兒盡可以出手教訓他們,不必手下留情。”
聽著禦天行如此貶低自己幾個子嗣,雖然都是實情,但還是令禦紫炎忍不住抬頭瞥了一眼這位赫赫有名的禦寰陛下。
注意到禦紫炎的動作,禦天行挑眉笑問,“怎麼?炎兒想說什麼?”
禦紫炎搖了搖頭,沉默了片刻,才猶豫道,“陛下……子嗣確實單薄了些,可曾想過——”
可是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禦天行緊緊抓住了手,而後隻覺後腰一股力道將他向前推去,然後狠狠的撞到眼前男人結實的胸膛前。
仰頭對上對方有些怒意的黑眸,禦紫炎抿了抿唇,小聲說道,“是微臣失言了,還請陛下責罰。”
“如何責罰?”
禦天行難得不依不饒的追問倒是把禦紫炎問得一愣。如何責罰?這個問題他倒是沒想過。
打板子麼?還是掌嘴?或者罰跪什麼的?
盯著眼前這個掩去真容、口口聲聲尊稱他為“陛下”的固執人兒,明明上一刻還說出能將他的肺氣炸的話,這會兒又在呆呆出神。
對上這個總是不在狀況內的可恨人兒,禦天行真想現在就將禦紫炎揉在懷中狠狠“教訓”一頓。可明知這人兒心結未解,他真怕自己逼得緊了,以這人兒如今的修為,就此揮袖而去,他可就真的悔之晚矣了。
僵持片刻,禦天行終是色厲內荏的威脅道,“這次先放你一馬,若炎兒日後再試圖勸說我去後宮”開枝散葉”,我便將你就地辦了!”
說罷,不理會對方愣怔的模樣,手指略微使力壓了壓禦紫炎微涼的唇瓣,“先從這裏開始,將你從上到下、從裏到外罰一個遍,讓你再也無瑕去操心旁的事情!”
……禦紫炎先是沒反應過來對方所謂的“就地辦了”、以及“處罰”是什麼意思,待反應過來,一張小臉先是變紅、又由紅轉白、再由白變紫,最後紅紫著一張臉使勁掙脫開禦天行雙手的禁錮,緊抿著唇滿臉驚懼地瞪著禦天行。
看到禦紫炎如此激烈的反應,禦天行這會兒反倒氣消了大半,唇邊勾起邪魅弧線,揚起下巴問道,“這會兒知道生氣害怕了?炎兒可知方才聽到你說的話,我心裏的滋味比這個還要難受一百倍!”
禦紫炎聞言先是一怔,而後低垂下頭,沉默了半晌,才退後半步深施一禮,緩緩說道,“微臣知錯了,不該枉顧陛下心情、胡亂進言。但……微臣懇請陛下,以後莫要用這種事情隨意玩笑。”
聽到禦紫炎的前半句真心檢討,禦天行剛剛露出滿意的笑容,然而後半句話卻又令他心裏一緊。
上前一步拉起那個不肯抬頭的人兒,對上的是對方滿是傷痛的雙眸。
禦天行立時明白自己方才有些輕佻的話刺痛了對方的心事,忙沉聲解釋道,“炎兒明知我不是你前世遇見的那些隻重聲色的登徒浪子。更不是因為看輕了你才會出言戲弄。”
禦紫炎靜靜聽著對方略顯緊張的解釋,心情卻是複雜。他並未懷疑這個男人的真心與情意。他隻是……方才因為對方的話,悲哀的又一次,情花毒發作了。
無聲的垂下頭,禦紫炎唇邊染上一抹自嘲的苦笑——禦紫炎,你沒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