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重生 第二十二章 宗祭、天驚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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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宗祭、天驚雷
端午佳節,舉國歡慶。禦寰皇宮內也是熱鬧非凡。宮外百姓紛紛聚集在禦漣江畔觀看龍舟賽事,宮內嬪妃也喜氣盈盈,掛艾草香包、飲雄黃酒,泛舟寰午湖。
禦紫炎靜靜站在禦華殿內殿的窗旁,隔了好幾座宮殿,寰午湖畔的熱鬧自然不會傳入他的耳中。
幾個月來,宮中各種節慶宴會倒是比一年前添了許多。他刻意回避了宴會,卻回避不了,父皇每回赴宴歸來、身上沾染的不同於往常的氣息。
那氣味不必問也知是來自那位近日據說很得寵的秦殤公子。想必今日在寰午湖畔,父皇又喚了他作陪。或許……還有那位“千嬌百媚”的燕昭太姬。
其實早在幾個月前他便知道,一切皆是父皇同燕琉暉刻意安排下的一場戲,這樣一來,接下來的事情才能顯得順理成章,也才能令那神秘人相信,燕琉暉果然是費盡心思才能將禦紫炎帶走,如此才不會輕易懷疑那替身的真偽。
就不知那個秦殤——是否也一樣早就知道幾個月來的帝王榮寵不過是逢場作戲?被如此出色的一個男人深情凝望,不知那個秦殤是否會情不自禁陷入情網?而世人得知他的父皇專寵一個男人後,又不知會在背後如何議論?
垂下眼簾,禦紫炎的唇邊掠過一抹似有若無、暗藏自嘲的笑意——父皇坐擁天下,無論藍顏、抑或紅粉,縱使飲盡三千弱水又有何妨?自己這個兒子也未免……操心得太多了。
可似乎就是——不可控製的多想。禦紫炎闔目掩下眸底情緒。是因為秦殤的身份牽扯出深埋在心底的過往麼?還是因為……無法想象父皇對一個人深情凝望的模樣?也許兩者皆有吧?禦紫炎硬是拉回自己思緒,不肯讓自己再繼續往下深思。
禦天行在寰午湖畔坐了片刻便起身返回禦華殿,先去沐浴更衣後方才進入內殿,剛一進門,便見到那一抹紫影立在窗邊。
而禦紫炎聽到動靜,也收斂心思、轉身看向朝著他走來的男人。淺淺的笑容掛在那張愈發精致的小臉上,麵向禦天行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父皇。”
“炎兒。”
俊逸的身形隨著話音到了近前,健臂一伸便將麵前的人兒撈入懷中,修長的手指輕撫過那微涼的臉頰,低聲勸道,“天氣雖已和暖,然窗邊風涼,還是不宜站立太久。”
禦紫炎端坐在禦天行臂彎之中,雖然父皇已特意梳洗過,但仍被禦紫炎敏銳地捕捉到一絲絲並不熟悉、卻也已不怎麼陌生的氣味。眨眨眼,禦紫炎低眉不語。
見懷中的人兒靜靜無言,禦天行眸光一暗。又是如此,這人兒近來越來越少言寡語,仿佛總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願放任禦紫炎一直如此,禦天行拈起他胸前一縷細發低聲問道:“方才父皇見霜月霜潔在院中玩耍。炎兒為何不讓她們陪伴左右?”
禦紫炎聞言淺笑道,“她們還是小孩子心性,總不能一直拘著她們在殿內陪伴兒臣。今日是端午佳節,兩姊妹央求殷師傅放她們出去玩耍,可殷師傅又怕她們年幼,出門惹出什麼事端終究不妥,便讓她二人在院中活動活動。”
禦天行問,“那炎兒呢?整日困於殿中,不會覺得無趣麼?”
“多謝父皇掛念。兒臣也不是真的貪玩孩童,並不會覺得無趣。”禦紫炎揚起頭,淺笑著搖了搖頭。既是已對這男人坦言自己來曆,也便不必再故意假裝懵懂,倒也輕鬆了一些。而將自己當成空氣、躲在一處默默度日,他也早已習慣,沒有半點不甘抑或孤單之感,“況且兒臣以為,如今盡量淡化自己的存在感,到時候父皇的計劃才更方便進行。”
話雖如此,禦天行的心卻仍舊不可抑製的隱痛。自數月前一番深談後,這人兒便一直少言寡語,宮中逢年過節有任何活動,他也從不參加,似乎早早便開始準備日後“離群索居”的生活。
即便不是稚子的心智,即便並非喜愛熱鬧的性子,如此避世還是會讓人感到心中不適吧?為何這人兒卻能顯得如此從容自如,仿佛這般過活早已萬分自然、成了深入骨髓的習慣?
驀然想起之前禦紫炎對他說過的八個字——“再世為人、前世未忘”。若未忘的不是同他曾一起經曆過的那一段,又會是怎樣的過往?是否那些過往造就了如今禦紫炎安然將自己藏匿於一隅的性情?
“炎兒不需如此。父皇先前就說過,等你住進滌卿別院的密室,父皇會每夜前去陪你。”
禦天行的話令禦紫炎愣怔片刻。方才因為那一陣不習慣的香氣而微亂的心緒稍稍平複了些許,然而幾個月來擰在心底的疙瘩卻不會如此輕易解開。
“兒臣謝父皇體恤。隻是,父皇真的不必為兒臣如此奔波。”
與幾個月前相似的回答令禦天行深鎖眉峰。眼前人乖巧懂事的模樣偏偏讓他感受到一種刻意的疏離。明明半年前這孩子已經對他放下了心中防備,怎奈後來又退回原地。即便有問必答,但這般謹守君臣之禮、客套疏遠的對話,絕非他所願。
禦天行心中清楚這人兒的執拗倔強,也知道言語是決計無法打破這人兒冷硬外殼的。好在先前種種部署都已就緒,隻等百年宗祭之後,他會以實際行動重新走入這人兒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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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尚書請慢行。”清晨,禮部尚書王成壽正欲進宮,卻聽身後有人與其搭話。收回邁出的腳步,王成壽轉身看向來人,卻是微微一愣。
來者不是旁人,正是左丞相元震的小兒子元赫。元赫身後還站著一個十一、二歲的孩童,長得同元赫頗為神似,見王成壽轉身,便有模有樣的深作一揖,恭恭敬敬的行禮道:“學生元澈,見過尚書大人。”
王成壽雖是三代老臣,但元赫的身份地位也不容他怠慢,因而老尚書立刻拱手道:“原來是元太傅與小公子,失敬失敬。”
這元赫、元太傅身為元氏後人,且為元相最為中意的兒子,自小便飽讀詩書、博古通今,年紀輕輕已在博聞苑供職,教導皇子宗親識文斷字、明理做人。以他顯赫身世、再加上同右丞相宇文明安情同手足,想必日後這太子太傅之位非他莫屬,假以時日可是前途無量。
隻是不知今日他特意上前搭話,目的又是為何。老尚書心中雖有計較,表麵卻不動聲色,隻滿麵笑容,等著元赫自言來意。
“王尚書折煞下官同小兒了。”元赫也不曾恃才傲物,對王成壽十分尊敬,連忙拱手還禮,“下官見您行色匆匆,想必是為了百年宗祭之事奔走罷?真是辛苦了。”
“誒~”王成壽聞言笑意吟吟的擺了擺手,“為國盡忠、為主效力,是我等為臣子者應盡職責,何言辛苦?”
“嗬嗬,王尚書不愧是三代棟梁、實乃我等表率。”元赫笑眯眯稱讚道。
“哈哈!元大人說笑了。江山輩有人才出,老臣已是大半個身子埋在黃土中的人了。以後我禦寰的大好河山、陛下的雄才偉略,還得靠你們這些青年才俊傾力輔佐了。”王成壽擺了擺手,頗為豪爽的大笑道。
“王尚書老當益壯,下官還有很多東西要跟您學習。”
元赫對王成壽客氣作揖,“百年宗祭乃是我國盛典,想必瑣事眾多,下官雖說在博聞苑供職,但除了給皇子宗親講授早課之外,剩餘大把時間皆可自由支配。下官不才,若有尚書大人用得到下官的地方,還請盡管開口,也好讓下官能為陛下盡一份綿力、為我禦寰百年昌盛盡一份心。”
“元大人古道熱腸令老臣佩服,若有需要元大人相幫的地方,老臣一定知會元大人。”
王成壽一時摸不清對方有何用意,但也不好當麵拒絕,便先應承下,而後道,“早朝時間快到了,老臣得前往寰英殿了,還請元大人見諒。”
“豈敢豈敢,是下官耽擱了尚書大人的行程,大人,請。”元赫側身,做了個請的手勢,目送王成壽離去,這才站直了身子。站在他身旁的元澈同樣也是剛剛直起腰板。元赫側目看了看身邊的孩子,挑唇一笑,攜了元澈緩步朝博聞苑走去。
“澈兒怎麼看?”清早的皇宮中,雖是人來人往,卻有條不紊、安靜祥和。元赫的聲音幹淨溫和,即使在靜謐的皇宮中響起也並未顯得突兀違和。
“山雨欲來風滿樓。”翩翩少年頂著一張稚嫩未脫的小臉,一本正經、目光深邃的說著。略嫌青澀的聲音不大,隻夠元赫能夠聽清。
元赫聞言一笑,伸手摸了摸元澈的腦袋,又問道:“雲起何方?”
元澈毫不猶豫的抬起手,指向東方。
“嗬嗬,孺子可教。”元赫讚許的點了點頭,而後又眯著眼睛道,“看好你的小竹馬。”
聽到父親的話,元澈目光閃了閃,原本顯得老成的麵上出現一絲光彩,方才露出些少年模樣。
“他本就不是喜歡出頭之人。隻是他的母妃……”
“澈兒不必擔心。”截住元澈的話頭,元赫擺了擺手,“你宇文叔叔自會從中提點,不會讓蓮妃娘娘在此刻站出來當出頭鳥的。”
“父親言之有理。”聽到元赫的話,元澈也放下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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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的熱鬧氣氛尚未平息,大央城又迎來了禦寰百年一度的盛事——宗祭大典。
大典當日,卯時未到,禦天行便率文武百官離開大央城,前往綿延於大央城外十裏的碧華山。
直至辰時,一行人方才到達建於碧華山巔的宗廟。進門之前禦紫炎放眼望去,隻見宗廟四周雲霧繚繞,為本就肅穆莊嚴的宗廟平添了幾分仙謫之意。
剛剛踏入宗廟大門,禦紫炎便見正殿前的院中矗立一鼎巨型香爐,手臂粗細的三柱香青煙嫋嫋。宗廟內的香火氣不似想象中濃烈刺鼻,反而帶著一股淡淡的竹香。聞起來甚是清雅。宗廟的整體建築風格古樸大方,並無世俗的富麗堂皇。
雖說宗祭大典中出席的皇親國戚、文武百官少說也有百八千人,但如此鄭重的場合,是任誰也不敢喧嘩擾攘的。
進入宗廟正殿,隻見殿中四根蟠龍玉柱,撐起同禦華殿相同的七彩琉璃屋頂。紫雲石鋪就的地板上由門口向內鋪著大紅色地毯。地毯盡頭一方千年不朽金絲楠木供桌,桌上供奉著刻有曆代君王名號的尊位。正中央最大的尊位上書寫著禦氏伯宸,正是禦寰開國祖皇帝。周圍百餘尊牌位依次陳放,承載著禦寰數千年的曆史。
驀地,太常太卜一聲高呼喚回了禦紫炎的視線和思緒。禦天行入正殿,皇親國戚依次排列其後、文武百官留在殿外。
“禮——”太卜令。禦天行跪上殿中蒲團,餘下眾人隨著一齊下跪。
“稽首——”太卜又令。禦天行叩首,百官隨之叩首。
“頓首、空首、振動、吉拜、凶拜、奇拜、褒拜、肅拜——”太卜繼續朗聲宣告著祭拜禮式。
三叩九拜過後,禦天行手持三祝祭香,渾厚嗓音,拱手告道:“清明勤政,君臣齊心。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百年宗祭,千載史泱。保我禦寰,永世榮昌。”
“保我禦寰,永世榮昌。”百官再次跪拜、高聲齊呼。
震天的喊聲,讓禦紫炎不禁隨著心緒起伏,不隻是因為他頭一回見識到如此陣仗,更因為接下來即將現世的……“禍言”。
眾人叩拜後並未立刻起身。而是靜靜等待禦天行為禦寰未來百年占卜吉凶。隻見太常太卜跪在曆代君王的尊位前,萬分虔誠的念誦祝禱之詞,而後自供桌上請出一套六爻卜卦的工具。
將三枚銅錢小心翼翼的放入龜殼中,太常太卜將龜殼雙手奉至禦天行麵前。禦紫炎瞧見太卜微微顫抖的雙手,知道太卜此刻大概恨不能一頭撞死了事——畢竟在太卜眼中,偽造卦象乃是逆天而行。別說是司掌摘星樓的太常太卜,便是他也會忍不住有些擔心。
昨夜他才聽父皇道出今日安排,令他著實吃驚。但父皇籌謀多日,總不能因為他沒有任何根據的顧慮便功虧一簣。
可自從今早開始,禦紫炎便總也無法安心,目光下意識投向那一道偉岸的身影,紫眸中流露出絲絲縷縷的擔憂——為了設下這個局,這個男人偽造卦象、假傳天機,當真不要緊麼?
禦天行低頭看著手裏青銅鑄造的龜殼上映出的、身後那人兒臉上影影綽綽的表情,唇邊勾起一抹笑。那孩子對他,總歸是放不下的。就為這人兒的放不下,他就算逆天而為又有何懼?
俊逸的臉上刻著義無反顧的堅定,緩緩搖動著裝有銅錢的龜殼。
“嘩啦、嘩啦、嘩啦——”然而,還不待禦天行投出第一爻卦象,隻聽宗廟外傳來一聲巨響。
哢——
殿外眾臣皆是一驚,紛紛抬頭看向天空,眼中盡是不解與懼意。方才還萬裏晴空,怎得一轉眼就黑雲壓頂、狂風大作,還乍現旱天驚雷?莫非是什麼大凶之兆?!